第139章 曙光乍现(上)

天之下 三弦 5227 字 3个月前

最早注意到谢云襟的是波图小祭。他喜爱下棋,听说城里出现名少年高手,忍不住有些技痒,又听说这人能同时与三人对弈,还能一手下象棋,一手下大棋,更了不得。波图或许是整个奈布巴都象棋下得最好的人,大棋上的造诣却是平平。

因为好奇,波图小祭换上便服混在人群中看棋,只看了一盘便知道这少年虽然聪明,但年纪尚浅,棋力震慑一般人尚可,遇上国手必然要败,也不知是妄自尊大,还是小觑了棋道。

“这人来过祭司院。”跟在身边的祭司恰巧是拒绝谢云襟考试的祭司,“还拿了张开过封的推荐信。”

“哦?”波图小祭更是好奇,“他想进祭司院?”

波图没排到队,跟随波图来的祭司本想驱赶人群,让波图小祭上去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但性格敦厚的波图拒绝了:“改日再来。”

他打听到这孩子来自南方部落,父亲在胡根亲王宫当侍卫,今年才来巴都。波图想给这年轻人一个机会,但他不想僭越,他虽然只是小祭,却是深受古尔萨司信任的幕僚,阶级低但威望高,清楚权力不可滥用,尤其在古尔萨司面前挥舞权柄更要谨慎。他把这件事告知古尔萨司,他知道古尔萨司对聪明的少年特别感兴趣,最好能让古尔萨司开恩。

“你想给他这个机会?”古尔萨司也对这少年感到好奇,“让我看看他是否真这么聪明。”

古尔萨司让伴笔希利德格小祭与波图一起与谢云襟下棋,他并不想看谢云襟的棋艺,棋下得好不代表有能力,就只是会下棋而已,他想看谢云襟如何应对难关。

波图自不待言,棋力高于谢云襟,为了让古尔萨司对这名少年留意,他稍微退让,以守势为主,这也符合他温和的性格,即便稳操胜券也不赶尽杀绝,尽量让对手输得有面子。

但谢云襟在两个棋力优于他的人面前展露了令古尔萨司欣赏的手腕,那是对大局与战势的判断,居于劣势而从大局中牟取战机,又企图用取得的优势影响大局。

最令人激赏的是败局已定时,那耍赖的一手。局中不能求胜,就在局外求胜,挺好,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他瞧出这孩子想引自己出面,但尊贵的古尔萨司怎能如他所愿,受他摆布?于是他离开了。

“为他写封推荐信,让他进祭司院,这是他的目的。”古尔萨司吩咐波图,“但不用太急,先看这孩子有没有办法靠自己的本事取得推荐,如果没有,就等到考试前两天再给他推荐信。”

“让有所求的人到了绝境再伸出援手,他才会衷心感激。”

这是他的习惯,古尔萨司素来洞察人性,虽然命运并不会总照着自己的计划走。很多年后,当他再度因这习惯而错失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时,他会想起谢云襟这件往事。如果他当时走出房间去见谢云襟,让谢云襟光明正大进入祭司院,或许整个萨教与关内的历史都将改写。

但历史就是这样,发生过的事容易评论对错,而没发生的事因为分歧太多而无法预估,可能变得更好,也可能更坏。

那孩子终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高乐奇向波图说自己输了棋,欠了人情,请波图小祭给封推荐信,波图禀告古尔萨司后写了信,他也希望这孩子能考进祭司院。

谢云襟还不明所以时,就受到古尔萨司与波图小祭的注意,他表现得足够优秀,优秀到古尔萨司愿意召见他,所以他才会站在这里。

谢云襟此时还不知道这许多因由,也没想到那日自己竟是以一敌二。

“以后你每日上完课就来找我。”古尔萨司道,“搬到祭司院住,会方便些。”

慈祥的老人每一句都是命令,没有反驳的余地。

谢云襟受宠若惊:“是。”他不安的手握得死紧,搬到祭司院住无疑能摆脱金夫子,但金夫子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吗?

波图恭敬禀告:“金云襟希望能当火苗子。”

“火苗子?”古尔萨司问,身旁的希利德格都露出意外的表情。

“是。”谢云襟道,“我想把光散播到关内。”

“火焰会被寒冰浇熄。”古尔萨司道,“你以为关内的盲猡会听取教义?”

“我会带来有用的情报。”

古尔萨司点头:“这取决于你的表现。”

谢云襟听出古尔萨司有意应允,大喜过望:“请问萨司,我几时能入关?”

“那也是你十八岁后的事了。”古尔萨司道,“你还必须学习关内的知识。”

关内的知识谢云襟太熟了,他答道:“太迟了。尊贵的古尔萨司,您这想法不正确。”

希利德格轻斥:“金云襟,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虽然很少与人往来,但谢云襟毕竟在祭司院学过一年,已渐渐懂得拿捏与人交谈的分寸,他想回关内就得说服古尔萨司自己具备成为火苗子的能力。

谢云襟道:“我说的是实话。萨司,进入关内,年轻人比老人有用,孩童又比年轻人有用。圣路的秘密不可能永远保住,他们会想,派来的火苗子一定是年纪较长信仰坚定的人。”

“谁也不会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起疑心,这不是关外派来的人,太年轻了。年轻有利于学武,更容易捏造身份,甚而进入关内大的巴都,他有时间学习、晋升,甚至成为高层,让萨神的光照进关内更加容易,正如百多年前,让萨神的光辉遍照黑暗一样。”

“关内没有巴都,叫九大家。”古尔萨司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圣路开启没几年,要先立住根本,少年、孩童,还有女人,那是之后的事,无论如何,现在都跟你无关。明日起,你就是我的伴笔,希利德格会教你该做些什么。”

谢云襟在心底反复思索,这是摆脱金夫子的好机会,但他又担心金夫子会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