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武功其实极好,只是招式刚猛霸道,欠缺巧变,一套三十六路打虎棍使将完,没碰着李景风一根毛,只喘得不行,怒道:“你这贼屌属他娘泥鳅的是吗!”说着又扑上前来。
这和尚竟然骂粗话?李景风趁他喘,拔出初衷侧身避开,一剑敲在他屁股上,打得他向前扑倒,随即翻身夺了马逃跑。
和尚跟在后头不住大喊:“别跑!别跑!马很贵!还我马啊!”
李景风心想若还了马,和尚骑马来追,自己跑不掉。这和尚瞧着也不像坏人,等骑到前方再找个地方把马拴着还他就是。
回过头去,见和尚站在路中,拿铜棍不住砸地,很是懊恼,李景风喊道:“别追,我到前头再把马还你!”
和尚哪里信他,喊道:“慢,跟你商量件事!”
李景风勒住马,远远问道:“什么事?”
和尚喊道:“你照我脸上身上打几拳行不?下手不用轻,最好见红!”
天下哪有这等怪事,李景风只觉有诈,摇头:“我不打你!等我出了这条路,把马拴着,附近也无行人,到时大师自取马匹便是!”
和尚喊道:“你不打我,我还得受罪!我给你银两!”
李景风更觉可疑,正待要走,那和尚喊道:“我年三十要撞个煞星,你打我是帮我,要不我被打得更惨!”
李景风勒马回头:“你也要去见三爷?”
和尚喘着气追上,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要去见三爷。”李景风问,“你也是?”
原来那和尚叫郑余,法号了方,是个俗僧,性格粗蛮糊涂,好赌贪杯。他原是宋州南仁寺住持,正命堂首座狮子头觉寂亲传弟子,因办事不精,手下私索贿赂,欺上瞒下,因此放纵不少冤假错案,乡里间给他个别称叫盲眼罗汉。齐子概三年前路经宋州,掀了南仁寺屋瓦,推倒殿前香炉,拆下房梁打翻三十几名弟子,把首恶一并处置了。
郑余虽然风评恶劣,实则不过糊涂无能,贪杯好赌,最大恶行不过嗜赌赖帐,显摆官威,小错不少,大错却无。齐子概见他有老父妻小,与他立约,要他干五年好事补过,郑余只得答应。他丢了职事,此后三年到处流浪,干些好事还债。
说到这,李景风才想起去年酬恩日确实见着个和尚。
这郑余还了两年债,今年原打算到安徽附近抓个奸恶路匪交差,经过间赌坊,耐不住手痒,被赌坊设局诈赌,他当即翻脸打人。武当何等地方,开赌档的能没点关系?当即派人通告门派把他抓起,关了七个月,等放出来,酬恩日就近了,这年一件好事没干,怎么复命?
他想过跑,料想三爷也没空追捕,可这也不好,毕竟妻小都在故乡,为这事跑了,以后甭想在哪个门派谋职事,顶多改名换姓当个保镖护院,得多窝囊?自己仗着师父这层关系还能东山再起,跑了不值当。
但一整年啥事没干,明日见了三爷肯定挨上一顿好打,就这么愁思哀想心怀惴惴前往戚风村,却不想遇上李景风,想着这人是个通缉犯,抓着了便能将功补过,哪知反被夺了马匹。
郑余料想自己抓不得这人,于是问道:“你是要去赴酬恩日?还是生死夜?”
李景风问:“生死夜如何?酬恩日又如何?”
郑余道:“若是生死夜,反正年初一也要躺尸,就当死前干件好事,在我脸上打几拳,我就说我要抓你归案,不是你对手,侥幸逃脱性命,三爷见我可怜就不与我计较,也是阿弥陀佛,广积阴德。”
李景风忍不住笑,又问:“若三爷计较又怎样?”
郑余苦着脸:“缺一年罚两年呢。我想回家乡谋个职事,这三年南北漂泊,可惨了。”
李景风心想,我即便打了,你说了,三爷也未必肯信,于是道:“大师慢行,我也要去见三爷,帮您跟他说个情,明年大师加倍补过便是。”
郑余怒道:“你什么身份,跟三爷说情?”又道,“要不这样,你干了什么功绩?让我顶个份,就说咱们联手办的,你开个价,三……一二十两也是有的。”
他本想说三五十两,觉得太多,又改口一二十两。
李景风想了想,道:“华山巨灵门代掌门杜俊贪赃枉法,逼害平民,夺取民产,你跟我合力杀了?”
他想这事最好别牵扯到小妹与顾青裳,自己能揽下就尽量揽下。
“哪个华山?”郑余问,“陕西那个华山?掌门姓杜那个巨灵门?有个外号叫巨神那个?”
李景风点点头:“怎样?”
郑余脸色惨白:“有没有小点的功劳?”
李景风抓抓头:“前阵子有批马匪抢了华山车队,是彭小丐前辈主持的,他与三爷是好友,你就说你帮忙了,我帮你作证?”
郑余问:“有没有不杀头,不灭门,不死三代的功劳?”
李景风摇头:“没有。”
郑余垂头丧气,李景风见他可怜,道:“你跟三爷老实说,跟他老人家求情,三爷人好,会宽限些的。”
郑余嘀咕:“你那个三爷肯定不姓齐。”
李景风见他莽撞鲁直,并无恶感,于是道:“你不打我,我就把马还你,咱们一起去戚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