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青裳最难熬的日子。
第二天严离章又来找她,说是逼供,但什么也没问,只是踹她肚子,蹂躏她还在疼痛的大腿,捏着她脸颊伸出舌头来舔,用不堪入耳的话侮辱她,上下其手。
但他不敢太过分,因为方敬酒还坐在旁边。
“你是李玄燹那婊子的徒弟?”严离章嘲笑着。他从青城俘虏处问出顾青裳身份,“难怪长着张婊子脸。”
顾青裳没法回话,蜷曲着身子哀鸣,严离章一脚将她踢晕过去。等她再醒来,严离章已不在了,顾青裳呻吟着,夏厉君便拿硬馒头给她吃。
第三天,严离章又来了。顾青裳就在唾他口沫,哀嚎惨叫,破口大骂,哭着求饶,然后缓过气来又唾他一脸星子中反复轮回,直到昏过去。
到了第四天,听到脚步声顾青裳就全身颤抖,她憎恨这个胆小懦弱的自己,但忍不住全身发抖。
当她再次醒来,夏厉君拿馒头给她时,顾青裳不由自主缩了一下。她望着夏厉君,终于明白严离章会每天来,这折磨没有尽头,那为什么只有自己遭这罪,夏厉君就只是看着自己丢脸?虽然在自己受罪时,夏厉君也想阻止,她总是被手镣脚铐困住,被华山弟子死死摁在地上看着,但比起自己遭受的折磨,夏厉君无疑太轻松了。
她竟有些怨恨起夏厉君。
“你怪我没帮上你?”夏厉君问。
顾青裳咬牙不答。
“你会被他折磨,是因为你是李掌门的徒弟。”夏厉君道。
师父的徒弟……顾青裳脑中迸出一丝清明,有如恍然大悟。是的,她早该知道,严离章之所以这样对她,是因为她是李玄燹的徒弟,严离章要看她求饶,哀鸣,投降,像是被驯服的马匹或猛兽,她丢的脸都是丢师父的脸。
为了不让师父丢脸……夏厉君张开手臂,紧紧抱住顾青裳,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求饶,求饶会让他更得意,不要反抗,反抗会激怒他。”
“等有机会,杀他,或自杀。”
顾青裳靠在夏厉君怀里哭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顾青裳既不反抗也不反击,她忍着,忍着不发出一声哀鸣,即便忍不住还是强忍着。严离章察觉到她的改变,带着戏弄的心情想下更狠的手,顾青裳仍是忍着,直到方敬酒开口。
“这是逼供吗?”方敬酒问,“公子到底想问什么?”
严离章哼了一声,悻悻然离去。
“严公子暂时不会来了,我也不会来了。”方敬酒说。这是第八天的事,在一名弟子来见过方敬酒,在门外说了几句后。
顾青裳不由得愣住,她问了个傻问题:“为什么?”
方敬酒没回答,递出一瓶伤药:“公子很会打女人,痛,但伤得不重,脸没花,也没骨折,这是世家子弟的手法,穿上衣服都体面。”
夏厉君怒目瞪他,沉声道:“这也算本事?”
“世家子弟的本事。”方敬酒道,“他们晚上无聊,都这么打发时间。”
夏厉君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个笑话,方敬酒已经离开舱房,让夏厉君为顾青裳擦药推拿。
疼痛过去后,顾青裳终于想明白一些事。或许是因着衡山掌门首徒的身份,华山想拿自己当人质或作其他用途,这才饶过自己一命。
顾青裳反复想着自己的下场,她想过逃,但那不可能,就算不说方敬酒,出了这舱门,还没到甲板上就得被乱刀分尸。顾青裳消沉了许久,有两天她连饭都没法好好吃,或许现在给她一把刀,她会羞愧自杀,她这样干过,她以为只要不怕死,就再没什么可以威胁自己,但当她真的弱小时,才知道要提起勇气远比强大时更难,因为命运并不由自己主宰。
她有许多话想与夏厉君说,也有许多话想找个人倾诉,但她什么也没说,因为这八天方敬酒大部分时间都在舱房里。说是养伤,即便房间里弥漫着腥臭味,这难闻的气味顾青裳用了两天才慢慢习惯忍受,但方敬酒好像并不在意,除了时不时微皱的眉头——顾青裳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味,她没听过方敬酒一句抱怨。
她很少听到方敬酒说话,但她总觉得夏厉君经常跟方敬酒用一种她不懂的方式说话。
有时就只是一个眼神,例如夏厉君突然怒视着方敬酒时,方敬酒回以不在乎的眼神,不算轻蔑,只是无所谓。彷佛是夏厉君怒斥他见着严离章的恶行却不阻止,方敬酒反回一句:“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
有一回,夏厉君啃着馒头,盯着方敬酒手中食盒,方敬酒望了夏厉君一眼,夏厉君将干硬的馒头扔向方敬酒脸上,方敬酒接过,站起身来,将食盒里吃剩半根的鸡腿扔到夏厉君面前,俯视着夏厉君,眼神像是怜悯。
夏厉君毫不犹豫地将鸡腿吞下,还留了一半给顾青裳,顾青裳只犹豫一会就吃了。她并不真想吃这鸡腿,但她感觉到夏厉君要她吃。
那天过后,每天除了干馒头,还多了块又硬又难咬的肉干。顾青裳明白了,夏厉君希望自己能早点伤愈,恢复体力,她扔向方敬酒脸上那块硬馒头就是对方敬酒说:“拿些东西来补补。”而方敬酒扔在地上的鸡腿像是在反驳她:“你以为你什么身份?”夏厉君则用吃下那半根鸡腿回应他:“我就是要。”
夏厉君或许与方敬酒有某些相近的地方,能让他们用最少的话达成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