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孤白有些话没说,如果唐门另有所图,应该不会是北方精悍的铁剑银卫,也不会是南方强盛的点苍,而是同在蜀地的青城。但即便冷面夫人预料到点苍会与衡山交战,青城会协助衡山,她也不能预料点苍成为盟主或者衡山成为盟主后对唐门的态度,这风险值得冒吗?
但现在青城需要唐门,不说奥援,只需要唐门不趁华山出兵时侵扰青城就足够了。
冷面夫人又是怎么谋划?
“这样说来,是我猜错了,不是华山?”顾青裳沉思着。正当她对自己的思虑不周感到羞愧时,谢孤白却又落井下石。
“华山最为可能。”谢孤白道,“点苍跟衡山分不出胜负,势必为此争执,若诸葛然的计画成功,崆峒能让铁剑银卫出甘肃,能通商路,冷面夫人能当盟主,徐帮主能纳丐帮于掌中。华山要取得孤坟地,即便联合嵩山也与少林有一场硬仗,但如果两边争执不下,少林、武当决定协助衡山,华山就有机会。而且严四公子死在唐门境内,让唐门当上盟主就得吞下这口气,对严掌门来说付出最多,获利却最少,华山能忍?”
“所以还是华山最有可能。”顾青裳笑道,“虽然我想法错了许多,结论还是对的。”
“别把巧合当成正确,这很危险。”谢孤白道。
他依然有些事没说清楚,那是一张空白票,居心最为险恶的空白票,严非锡有投空白票的理由,却没法投空白票,因为那必然引起争端,而这争端必会在当场被解决,几轮投票后极可能被逼得各大家明示立场,届时严非锡不能正面得罪点苍,于事无补,还不如索性倒戈衡山,让点苍不得已出兵抢夺盟主位。
只有一个人能保证这争端会持续存在,就是误以为衡山有五票的沈庸辞在第一次投票后就让其他掌门葬身昆仑宫。让沈庸辞意外的是唐门早已勾结点苍,这绸缪眼看成了虚话,偏偏华山又倒戈。
暗中勾结的唐门、倒戈的华山与弃票的青城,偏偏是九大家最弱小的三派决定了昆仑共议的结局,掀开天下大乱的序幕。沈庸辞关键的弃票印证自己所说的:天下大乱,乱起青城。
天下这盘棋,下的人太多,许多算计、失策、错误、意外都足以改变大局,没人能完全掌握。
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勘破这局,幸好,只要沈庸辞勾结蛮族的事不泄露,他们想不到这上面,即便猜测也毫无证据跟理由,沈庸辞完全能为自己开脱。
有办法杀了沈庸辞吗?谢孤白想着。另一个问题是,有办法瞒着沈玉倾吗?
顾青裳叹了口气,道:“这些掌门个个心怀鬼胎,想当一个像是沈公子或者师父这样的掌门也真辛苦。”
谢孤白忽地仰起身来,顾青裳讶异问:“你干嘛?”
谢孤白道:“我想走走。”
顾青裳道:“也不怕颠死你?”
谢孤白道:“到了襄阳帮也不能躺着,得先习惯。”
顾青裳取了拐杖给谢孤白,陪着他上甲板,沈未辰见谢孤白走出船舱也觉讶异,忙上前关心:“谢先生怎么出来了?”
谢孤白道:“想透口气。”当下深吸一口气,勉力快走几步才从船舱走到船头,止不住气喘吁吁,使劲咳嗽,脸色苍白,沈未辰忙伸手扶住。
谢孤白摆手:“不用。”又快步从船首走至船舱,不住喘气,奋力吸气却觉得怎么也吸不满,忽地眼前一花。
谢孤白再醒来时,已经回到房间,一张眼就见满脸忧心的沈未辰与顾青裳。沈未辰见他醒来,喜道:“谢先生总算醒啦!”
谢孤白说无妨,朱门殇取汤药让他喝下,让沈未辰与顾青裳先离开,对他道:“你才刚好些,急什么?”说着从针盒里取针为他针灸。
“你倒是有面子,三个姑娘轮流帮你守门,我走南闯北都没这待遇。”
“方才怎么不说,让顾姑娘给你两耳括子?”
“你是嫌我在船上太无聊,帮我找活干吗?”
“我应该已经好了。”谢孤白问,“但为何我喘不过气?”
朱门殇不动声色道:“还早着呢。”
“我也懂一点医术。”
“跟我比就是什么都不懂。”
“能治的伤全都好了,你不用瞒我。”谢孤白道,“如果没好,你不会答应让我来武当。”
“我本来就不想答应。”朱门殇答。
“朱大夫……”谢孤白道:“与其瞒我,不如明说。”
朱门殇默然不语,过了会道:“你再休养一阵,会比现在好些。”
“但不会全好。”谢孤白问,“我会怎样?”
“不知道。”朱门殇回答,“我不知道你能恢复多少。气不足是肺脏受伤,已经落下病根。”
“多严重?”
“若是恢复得宜,平日里与常人无异,或许也能跑一小段,但若剧烈行动或心神激荡,会喘不过气来,闷死自己。”
“还有呢?”
“体力会越来越差,一点小风寒都能让你病倒,如果咳嗽太厉害,断气都可能。”
“就是最好的光景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
“还是好许多,起码能散步走路。你今天这么累是体力太差,恢复不够。”
谢孤白缓缓点头:“明白了,那我得多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