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老爷吧。”哈老俯身拾起灯笼,推开门走出。李景风明白他意思,跟在他身后。
从后厢房绕到前院,只有两间屋子亮着灯。一在东厢,一在西厢,遥遥相望。李景风跟着哈老来到东厢的房间。哈老敲了门。“下午请的保镖有事想问掌门。”
掌门回道:“我是说见就见吗?”
门派虽小,架子可不小。李景风道:“掌门,我有些话想问你,私下的。”
“滚!”他只听到蕴含愤怒的声音。
“老爷,见他吧,他有事说。”哈老劝道。他的语气温和,不是属下对掌门的恭敬,更像是爷爷哄撒娇的孙子。
里头半晌没发出声音,哈老又劝了几句。掌门才道:“进来。”
李景风走进房里,房间不小,家具却少,靠着土墙边有一张书桌,一支桌脚用纸张垫着,另一只桌脚却用不同颜色的木头重新接上。一把厚背刀挂在墙上,空荡荡的书架放着几本残破的书籍权当摆饰。低矮的茶几旁放着这镇上最能代表财富的物品—一只水壶,里头不知道装满了没。还是跟这个门派一样,只有个壳,里头全淘空了。
掌门坐在李景风今天看到的第二张靠背椅上。哈老退出时顺手把门掩上。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找我干嘛?”掌门问,那张稚脸依然板着,“哈老让你单独见我,肯定是很信任你。你怎么收买他的?”
“我想替你们跟南星门谈谈。”掌门没有让李景风坐下,他也就站着,“找个不发仇名状。对双方都好的方法。”
“这不可能。他们也要水井。”
“你们以前不也共享一个水井?”
“你不清楚我们两边的事。你收了钱就为我们义助。不是帮他们说话。”
“我正在帮你们。如果你们比他们强,水井就属于你们而不是他们的。隽爷不用请帮手,掌门也不会雇我。”
“我们会赢,杀光他们。”掌门的头昂扬得像只小公鸡。
“掌门杀过人吗?”李景风问。
掌门红扑扑的小脸更加胀红起来。
“你砍中敌人时会有血喷出来。溅得你满头满脸。”他摸着自己颈侧的血管:“尤其这里,可以喷好几丈远。隔了好几天,你还能闻到血的味道。”
“你瞧不起我!”掌门猛然站起身来。他企图威吓李景风,但他得仰着头才能瞪视李景风,“有一天我会杀人,总有一天我会做到。”
“我希望掌门不要学会。那不是好事,也不是逞威风的事。”李景风想了想,道:“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斗陀螺!”李景风道:“我赢了,派我当使者去南星门。让我解决这件事,如果掌门赢了,我为掌门义助。”
“小孩子的玩意!”他看到掌门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显得兴奋,但很快又用严厉的语气压下这个建议。
“但只有大人才玩得好。”李景风微笑说着。没有一点瞧不起人的样子。反倒显得格外真诚。
那张小脸抿紧嘴唇,还没长出喉结的喉咙一张一缩。李景风决定趁着优势追击:“我们在内室比,无论输赢我都不会告诉别人。”
“别以为你赢定了。”掌门转过身往屋里的寝室走去。那里更隐密些。
李景风忍着笑意,道:“慢点,我得先做一个。”
“我有多的。”掌门头也不回地答。李景风快步跟了上去。
寝室比外面更空,只有一张炕跟几张画像,画工很拙劣。但能辨认出是掌门的亲属。李景风看见当中有一张特别新的,与掌门长相有些神似。
掌门察觉他的目光,于是道:“那是我爹,两年前去世。”
他蹲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个小箱子打开,里头是大大小小的木陀螺。共有十几个,他让李景风自己选一个,李景风掂了掂陀螺的重量与重心,选了当中一个稳重的。
“数到三,我们一起打陀螺。”掌门说道,他已经压抑不住兴奋,不住搓着手想好生比试一番。
“等等,什么意思?”李景风不解问。
“打陀螺,不是比谁的陀螺站得久?”掌门问。
“是有这种比法,但我们比得更狠。”李景风几乎要板着脸才不会笑出来。弯下腰在泥地上划了个两尺大小的圆,这里是泥地,地上刻痕不难。
“得打进圈里子,让两个陀螺撞击,谁被撞出圈外谁就输了!”李景风道。
“有这种比法?”掌门的声音越加兴奋,似乎从没有人陪他玩过陀螺,“那我换个大的!”
“大欺小,不是好汉。”
“那我拿小的,让你一些。”
“那也不用!”李景风回答。
掌门率先打出陀螺,他下手不稳,陀螺有些歪斜。又落在边角地带,也难为他了,有些不熟练的连打进圈里都难。李景风甩出绳索时用了巧劲,从侧边撞向掌门陀螺。啪的一下,将掌门的陀螺顶向外围。
“三战两胜,不,七战四胜!”小掌门不甘的喊道。
“行!随你!”这次是李景风率先打出陀螺。稳稳的落在中心点。掌门这一下失手没有落在圈中。
“不算!”
“这是赖皮!”
“再来!”
进入圈中的第三战,李景风的陀螺稳如泰山,掌门的陀螺撞了一下,自己反弹出去,歪歪斜斜倒地。
“我不信!”
最后仍是毫无悬念的一场战斗,毕竟李景风见过的陀螺说不定都比这孩子打过的次数都多。掌门连续输了四场。又不甘心,又是懊恼,更多的是不舍得这样就结束。
“我们再比过。”李景风道:“说不定是掌门太少练习。”
掌门眼里又有了光,已经压不住兴奋地喊道:“好!”过了会,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打的?为什么你的陀螺这么稳?”
“我教你!”直到这一刻,李景风终于笑了,他看到的不再是强压着本性的北星门掌门,而是一个孩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