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雅言的叛乱被即刻平定,青城要人们经历了难忘的一夜。
对沈玉倾而言,这是难过的一夜。
巡江船队与驻城士兵进入青城,在沈玉倾指挥下没有酿出大事。听说雅爷遭擒,卫枢军几乎立即投降,沈玉倾见着许多卫枢军弟子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瞬间,沈玉倾更加明白这就是他要做的事。保护这些青城子民,不使他们受苦受怕,甚至无端牺牲性命。
谢孤白见沈玉倾看得出神,轻轻推他肩膀,他方回过神来。
他还有许多情绪没收拾,但没留给他这个时间。
人心不安,谢孤白建议雅爷下狱后,各城门总领问罪,其余卫枢军各回原职,不予追究。今晚解散回家休息,由巡江船队与驻守士兵把守青城。
这有两个目的,一是安抚人心,二是彻底掌握青城内外。
“人心不安,你要即刻升堂,立下判决。”谢孤白道,“你还不能休息,我也是。”
沈玉倾很想看看小小怎样了,她还好吗?雅夫人有责怪她吗?他想看看伯父,是他对不起伯父,昨日里他把话说重了,他欠伯父一个道歉。
“我想先去见小小跟雅爷。”沈玉倾道,“小小一定很难过。”
“后头还有大事。”谢孤白摇头,“小妹懂事,她不会怪你。人心浮动就麻烦了。”
刑堂很快升起,由沈玉倾亲审,沈连云副席。叶敬德献门有功,迁吉祥门总领。虽然是平级,但吉祥门总领的重要性可比如意门高上许多。张济、贾泛开门有功,升为如意门与吉祥门副统领,其余人不追究。
李湘波有些棘手。巡江船队的人抵达吉祥门后,他犹要率众反抗,幸好沈玉倾及时赶到,避免一场大战。李湘波趁乱逃走。他所杀的南门副统领赵天佑是因这场混乱殉职的人当中职事最高的,沈玉倾下令缉拿李湘波归案。
最后一个被叫上来的是个新人,从巴县驻守拔擢到卫枢军不过一年半,沈玉倾下令特别查探才找着这人。姓钱,名通,今年二十八,中人长相,除了颊上一大块淤血,要在他脸上找着点特色都难。被审的全是总领、副总领、小队长,唯有他只是一个普通卫枢军。
“你知道你为什么留审?”沈玉倾见着他,难得露出笑容。
钱通跪倒在地,捂着脸上淤血,叩头求饶道:“昨日我追世子……不,追掌门追得急。小人只是公事公办,还望掌门大人开恩……饶小人一回!”
昨夜沈玉倾逃脱,唯有此人追得最急,别的功夫不知道,轻功确实不差。他脸上那块淤血就是沈玉倾踢出来的,若不是这块淤血,只怕还找不着人呢。
“我没要罚你。”沈玉倾问,“你追我追得这么急,功夫挺好的。”
钱通听说不罚,大喜过望,叩头道:“小人师承云顶门,同门兄弟师伯没人是我对手!”
云顶门位在铜仁梵净山。梵净山有黔地第一名山的美誉。云顶门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这人年纪不大,功夫能在里头拔尖,算得上是个高手。沈玉倾道:“你挺有本事,在卫枢军没什么升迁机会,调你去战堂当小队长,怎样?”
卫枢军虽是菁英,他毕竟只是一名侍卫,调去战堂当队长算是升职,钱通不由得大喜过望,叩头道:“小人必尽忠青城,绝无二心!”
沈玉倾急于见妹妹,若不是谢孤白不住叮嘱必须在今夜赏罚议定,以免人心惶惶,早已离席。等到尘埃落定,已是四更将尽,他赶往长生殿。沈未辰房间油灯还亮着,他料知妹妹还没睡,上前敲门。
沈未辰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显然哭了许久,见了哥哥,强颜欢笑道:“哥半夜不睡觉,来关心妹子?这可不好,天还没亮,兄妹也要避些嫌呢。”
沈玉倾听她宽言,更是心疼,又见妹妹一边脸颊红肿,心中疑惑,问道:“脸怎么回事?”
沈未辰搪塞了几句,说是与沈雅言过招时受伤。沈玉倾几分不信,忽然想到常不平提过有个叫夏厉君的刑堂弟子被沈未辰带回房间休养,如今屋内不见人,于是问起。沈未辰说自己不会医术,趁着朱大夫还在,连夜将她送去慈心医馆了。
沈玉倾皱起眉头,听说夏厉君伤势不轻,但无生命危险,怎地不在床上养伤,反而大半夜送去医馆?这不似小妹作风,忽地想起一事,问道:“雅夫人来过没?”
提起雅夫人,沈未辰别过头去,道:“娘刚走。”
沈玉倾心头登时雪亮:“雅夫人打你?”
沈未辰知道瞒不过,这才道:“娘要我跟你求情,别为难爹。她见着夏姑娘躺在我床上,就把她喝叱走了。等知道是我抓了爹……”
“她问我说是不是只要哥哥,不要爹娘了……”
沈未辰再难压抑,靠在沈玉倾肩头泣道:“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沈玉倾轻轻拍着妹妹肩膀,轻声安慰道:“哥不会为难雅爷。”
沈未辰嚎啕大哭,沈玉倾从未见妹妹这样委屈,这样哭过,即便爷爷过世时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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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倾睡醒后,已过了午时,当即招来谢孤白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