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倾苦笑道:“我确实诚心,不知怎地,大家都说我不诚恳。”
顾青裳笑道:“官腔说多了,话就不直接,跟你那位兄弟谢先生一样,听着不老实。”
提起谢孤白,沈玉倾像是想起什么,眉头一紧,顾青裳察觉他神色不对,问道:“谢先生去哪了?”
沈玉倾道:“他去办些事,不在城内。”
两人正说着,已来到沈玉倾房门外,沈玉倾道:“顾姑娘且稍坐,我派人通知小妹。”
顾青裳入屋等待,却见沈玉倾站在门外等候,知他避嫌,虽然早知此人是谦谦君子,仍多了几分好感。等了好一会,沈未辰匆匆赶来,沈玉倾道:“你们姐妹好好叙旧,我就不打扰了。”说罢关上门,替两人守在屋外。
顾青裳见沈未辰行动如常,大喜过望,一把抱住她道:“妹子,你总算好了!”沈未辰“唉”了一声,顾青裳这才知道她伤势尚未痊愈,歉然道:“弄疼你了。”
沈未辰笑道:“朱大夫说没事了,再养一阵子就好。”
顾青裳拉过凳子,两人虽然分别不到一月,仍有许多话说。顾青裳问道:“妹子,你这回受了惊,以后还想出去吗?”
沈未辰犹豫片刻,道:“这次惹了这么大祸,以后要出去不容易了。”
“我是问妹子想不想,不是能不能。”顾青裳道,“总有机会。”
沈未辰神色黯然,只道:“再说吧。”
顾青裳见她神色,知她终究担心拖累家里,转了话题,握住她双手道:“我跟妹子提过,我开了间书院,在衡山脚下,妹子记得吗?”
沈未辰笑道:“当然记得,叫青衣书院。”
顾青裳笑道:“妹子真是贴心。”又道,“其实你哥人挺好,上回来没跟他好好交朋友,可惜了。”
沈未辰笑道:“我哥的好处可多了,姐姐应该多跟他结交。”
顾青裳沉默半晌,忽又问道:“我在路上见着点苍旗号,这次的事青城打算怎么处理?”
沈未辰摇头道:“我也不知。爹娘只让我待在房里别出去,说让他们处置。”
忽听得沈玉倾敲门道:“顾姑娘,点苍、华山、嵩山使者来到,在下先行告退,小妹,你陪着顾姑娘。”
顾青裳道:“妹子歇会,我也该去拜见沈掌门了。”她站起身来,又问道,“妹子,你真不去听听?”
沈未辰犹豫半晌,这事本由她而起,却交给父母善后,实非她所愿,可父母叮咛交代,要她千万别出来……
只听顾青裳叹了一口气,道:“妹子好好养伤吧。”
※※※
诸葛然一行人到来,楚夫人亲自迎接,只是脸色不善,冷冷道:“副掌,你今儿个是想玩真的?”
诸葛然躬身行礼,却不答话,只问道:“上回来青城,沈掌门还亲自迎接,怎地这回不见他人影?”
楚夫人道:“掌门等着诸位呢。”见诸葛然身后的诸葛长瞻,问道,“这是你哥的儿子?”又见到苏银铮,皱眉问道,“这位姑娘是苏掌门的女儿?”
诸葛然笑道:“夫人都猜对了。”
钧天殿里,沈庸辞和沈雅言早已就座等候,雅夫人放心不下,也跟着入席。这三派来访未说原由,然而众人心知肚明,又听说这三派同时抵达,更是不言而喻。
沈雅言怒道:“这摆明了是勾结一气。”
沈庸辞忧心道:“诸葛副掌这般明目张胆,是示威之意。”
沈雅言冷哼一声,雅夫人不住咒骂,责怪顾青裳拐带小小,惹出这等祸事。沈庸辞劝道:“顾姑娘是衡山使者,衡山是青城盟友,别把人家骂跑了,面子上过不去。”
雅夫人觉得有理,这才不说话。
等诸葛然一行人入席,宾主各述姓名,寒暄几句不相干的,沈庸辞道:“犬子正在待客,稍后便来。”
又过了一会,沈玉倾领着顾青裳来到。诸葛长瞻在诸葛然耳边低声道:“我下午见着的漂亮姑娘就是她。”
诸葛然挑一下眉毛,点头道:“确实是个美人。”
忽听“哇喔!”一声惊呼,众人望去,却是苏银铮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看着沈玉倾。苏亦霖恼她失礼,拿手肘撞了她一下,问道:“又怎么了?”
苏银铮低声道:“他比你跟姐夫都好看!”
顾青裳鞠躬行礼道:“晚辈顾青裳,谨代表敝派衡山,家师李玄燹,贺祝沈掌门贤伉俪一家和雅爷贤伉俪一家福泰安康。”
沈庸辞点了点头,笑道:“也请代祝衡山李掌门福泰安康。”
诸葛长瞻心中一惊,低声道:“是衡山的?”
诸葛然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是少林和尚?”
沈庸辞请了座次,诸葛然正要说话,沈庸辞道:“还有几位客人稍后便来。今日难得青城如此热闹,在下突发奇想,让大家同聚一堂,也好说话。”
果不其然,一名下人在沈玉倾耳边低语几句,沈玉倾当即告退离席。等沈玉倾领着唐绝艳走入,楚夫人与雅夫人都皱起眉头,只觉得身为唐门兵堂堂主,这姑娘穿着也太不庄重。
诸葛然问道:“还有其他客人吗?”
沈庸辞沉吟半晌,不知觉闻为何至今未到,只得道:“还有一位客人,是少林寺觉闻住持,不知为何耽搁了,且不等他。不知副掌这次拜访有何指教?”
苏亦霖道:“二妹,青城的花园漂亮,你去走走。”
苏银铮知道他们要谈正事,恋恋不舍起身,楚夫人唤来侍女陪她离开钧天殿。
“终于开始了。”沈玉倾心想。
只见诸葛然拄着拐杖站起身道:“今天是正月十二,元宵都没过,我就领着侄儿从昆明一路赶来,路上没耽搁过一刻。这话原本难以开口,因着有些唐突,但喜事嘛,总要趁着喜庆的时候提才好。”
“喜事?”沈雅言讶异。他本以为此番三派联合是来兴师问罪,没想诸葛焉却说是喜事。
“听闻雅爷掌上明珠温柔娴雅,年方十九,点苍久慕其名,斗胆请雅爷割爱。”诸葛然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沈雅言霍然站起,怒道:“你要娶我女儿?”
诸葛然笑道:“当然不是在下,是我这侄儿。”
诸葛长瞻弯腰行礼道:“还请雅爷成全。”
沈庸辞也没料着有此一招,不由得一愣。
诸葛然道:“不知雅爷是否愿意割爱?”
雅夫人望向诸葛长瞻,见他相貌丑陋,让小小嫁给这样一个男子,只怕委屈女儿。可话又说回来,点苍二公子的身份足以匹配沈未辰,不由得犹豫起来。
沈雅言沉声道:“这我不能做主,得小小喜欢才行。”
诸葛然道:“沈掌门,您的意思呢?”
若与点苍联姻,跟华山的恩怨必可一笔揭过,沈玉倾自然明白,不由得望向父亲。若是父亲与楚夫人都赞成,雅夫人也不反对,说不定雅爷会让步。
联姻若成,青城这一票无论如何都得投给点苍,与其说他们想娶小妹,不如说是用一纸婚约绑住一个人质。
沈庸辞还未开口,严旭亭猛地站起身来:“副掌,使不得!”
华山竟与点苍当场叫板,这不反了吗?只听严旭亭道:“沈二姑娘在华山勾结彭小丐,若不是铁剑银卫赶到,在下险些遭擒!华山今日正是要追究此事!”
严昭畴也起身道:“沈掌门,雅爷,沈公子,我想二姑娘是名门闺秀,断不会干出勾结马匪之事,我们今日具帖拜访,原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天下间会用峨眉刺的女子许多,许是舍弟认错了也未必,还请二姑娘出面对质,也好让我回去对家父有个交代。”
沈庸辞还未回话,苏亦霖也起身道:“数月前,敝派副掌门遭人刺杀,凶手是拿了青城名帖拜访。沈掌门,这事也该有个交代。”
苏亦霖虽欣赏李景风,但此番威逼青城,事关三个月后的昆仑共议点苍华山成败,华山与嵩山交情甚笃,且不是点苍与华山那样的利益联盟,而是世交,当年少嵩之争也唯有华山支持嵩山,自不能为个人交情罔顾两派之情。
不过总算他顾念李景风,没把他与沈玉倾结拜之事抖出,在场唯有严烜城知晓此事,不然青城更难开脱。
沈玉倾起身道:“景风确实是我派去的使者,却非青城门下,所作所为与青城无关。青城既未包庇,更不会说情,诸位若是抓着他,也不必顾念青城,杀了便是。”
顾青裳料不到沈玉倾说出这等话来,不由得一愣,转念明白,李景风坚持不与权交,若是青城包庇他,反倒使他束手束脚,倒不如推个一干二净,全他之志。何况今日涉及沈未辰,李景风更不会希望因自己而害了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