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他问,“申城现在会不会比明城更冷一点?”
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有些没头没尾。
傅斯岸抬眼看过去时,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耳膜上的心跳声。
男人的喉结微滚,沉沉低应一声:“可能会。”
舒白秋也点点头:“我下午查了申城的天气,最近那边的气温是有些低。”
短短一句不过闲谈的话,却让傅斯岸瞬间想出了十几种含义。
是离别、拒绝的暗示,亦或是同行、叮嘱的预兆?
不过事实上,其实根本没过几秒,桌对面的少年就已经继续道。
“我下午还搜了一些其他的相关信息,因为我想和先生去申城。”
这样毫无拐弯抹角、直白到迎面递来的答案,让傅斯岸都明显地顿住了一瞬。
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孩,听着对方又道。
“希望不会给先生添太多麻烦。”
“不会。”傅斯岸斩钉截铁。
他自觉问得很冷静,反应也如常沉静:“小啾,你想好了?”
“嗯。”
少年的点头也很认真。
“其实先生中午和我说的时候,我就想同意了。”舒白秋面露微赧,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但我又想,对先生这么重要的事,我不应该冲动草率,所以才想考虑到晚上,在晚餐时给出答复。”
讲着讲着,少年也说得更为郑重。
“先生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所以我更要谨慎对待。”
“这个决定,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现在、以后,都不会后悔和更改。”
舒白秋当真记得傅斯岸讲过的所有话。
记得傅斯岸说过,他要在舒白秋心里永远最好;要舒白秋考虑后再给出真实答案;也要舒白秋不会后悔。
“所以……也辛苦先生多等了一个下午。”少年说着,又有些腼腆,“希望没有太晚。”
“不晚。”傅斯岸直接道。
怎么会晚?正好今天,也是一周考虑期的截止时间。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两个天造地设、
天作之合。
连时间节点都正正好好,不会有任何差错。
傅斯岸依然很冷静,他冷静地放下餐具,当即起身。
“初步预计是十天后走,你觉得这个时间可以吗?可以的话我现在就让人去订机票。”
“你到申城后想上学吗,还是想做别的?画画也可以,我已经让苏越联络过申城书画协会的会长,国画和水彩,他们协会里都有高校教授很擅长。”
“或者你想不想继续做玉雕?罗绒说,上周你去看过刻刀。那几家店的全套刻刀和钻磨机已经买回来了。”
“我还让人预约了你看过的那家手工刻刀的定制档期,你有什么需求或者喜好可以都列出来,他会赶在十天内加急做好全套。”
傅斯岸说的这些话根本没有任何磕绊和迟疑,一口气直接说到了底。
听得舒白秋都明显愣了愣。
他完全不知道,先生是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
见少年微怔,傅斯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
好像说的是多了点。
不过男人依然淡定。
“嗯,这就是恋爱脑的反应。”
舒白秋抬头看他,刚刚说话间,傅斯岸已经起身走到了舒白秋的面前。
少年伸手,很轻地环抱了一下先生的腰。
他说:“我什么时间都很方便。”
少年柔凉的脸颊也轻轻贴在了傅斯岸的怀里。
抱了一会儿,舒白秋又抬头看人,长睫略有些茫然地眨了眨。
“不过上周……是不是还没有演戏的计划?”
傅斯岸也低眸看下来。
他正好伸出手,把坐在椅子上的男孩托在单侧手臂上,直接抱了起来。
这下,两人的身位调换,傅斯岸抬眼看向舒白秋,道。
“我是说,我本来就是恋爱脑。”
舒白秋不由失笑。
他只觉,先生又在开玩笑。
但舒白秋还是抬手,搭扶住了傅斯岸的肩膀,倾身贴了贴先生的唇角。
一个轻浅清甜的吻。
少年轻声道:“谢谢先生。”
认真道完谢,舒白秋又说。
“那如果先生的计划什么时候忙完,或者不方便我继续留在申城,直接和我说就好。”
“我可以自己回来。”
这同样是舒白秋之前谨慎考虑过的内容。
“爷爷之前曾经在明城周边的乡下,留了一个小院给我,我有地方住,也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这是连一个人留下的话,住哪里、怎么生活都想好了。
傅斯岸心想。
那如果傅斯岸中午没向舒白秋提出帮忙请求的话,舒白秋他——
但傅斯岸知道,根本没有这个“如果”。
因为傅斯岸的性格如此。
他果决、强势。
绝不会放任错失。
想着这些,男人面上依旧神色未动。隐隐作痛。
那正是昨天夜里,被傅先生亲口咬上去的齿痕。
但舒白秋也没想到。
怎么听对方这样讲……反倒像是自己的功劳一样?
傅斯岸还道:“而且这其中很多是别人主动送来的。”
“为了讨好你。”
舒白秋更有意外:“……我?”
傅斯岸却点头:“嗯。”
这还要归因于得到答复前的那一个星期。
因为心情不好,那些天傅斯岸没少干大事。
于是自那段时间以来,傅斯岸在外面的形象已经被传得近乎凶神恶煞。
疯得一批。
而且他连钱都不要,就更无法被讨好。
唯一明确能获得傅斯岸回应的,就只有舒雨巷的过往珍藏。
所以那些想和傅大少搞好关系,或者想和他有所往来的人,就会主动寻找相关藏品,将其送来月榕庄。
更不要说,那些过去曾经趁舒雨巷破产倒闭,故意低价侵吞其藏品的人。
为了避免和彩石轩一样的下场,不少流逸在外的舒雨巷珍藏,都被主动送了过来。
这些市价早已翻倍的珍品,被送回时不仅分文未要,还会特意被标明。
【敬赠舒白秋先生】
所以傅斯岸对舒白秋说的,“为了讨好你”。
这句话也完全没有错。
当然,除此之外,傅斯岸自己也收集来了不少舒白秋的爷爷亲手雕刻的作品。
不过这件事,他并没有和舒白秋提及。
见少年走路还有些不甚明显的紧绷,傅斯岸带舒白秋简单逛过恒温仓库之后,就先将人送了回去。
毕竟,小孩昨晚被折腾了那么久。
需要补觉。
而傅斯岸所说的“向全世界宣告”,也在无形中被完成了不少进度。
至少现在,明城都知道。
想和傅大少搞好关系。
就得先讨好他的爱人,小舒先生。
同样也是因为这些动静,连准备要去南澳的葛虹,都听说了傅斯岸的这些事。
这天下午,舒白秋刚去看完他定制刻刀的进度,就接到了葛虹的电话。
“小宝,”葛虹问,“小傅总是真的要离开明城了么?”
事实上,即使直到现在。
葛虹依然觉得,傅斯岸这人当真是难以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