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七“吸溜”一声，像是完成任务一样，麻利地不带感情，伸出舌头吸舔一口。

“……”敖烈直起腰背，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凝视着白鹿七的亮黑眼眸，也没擦脸颊上的口水，表情晦暗不明，“这是你们的……礼节？”

“管不着。”白鹿七不去看敖烈的眼睛，他从敖烈的身影里走了出来，面向半轮新月，往山峰顶上一跳，坐在了一块山石上。

敖烈跟着凑到旁边坐下。

山顶的一块岩石上，一条青色狐尾，和一条白鳞龙尾，并排摆晃起来，有时晃着无意有意，相互碰到了一起，又迅速离开。

白鹿七和敖烈，就像之前在蛇盘山，在某些个记不清的清朗月夜，一起坐在山头看月亮，谈些随意的话题。

敖烈：“你真不生气了。”

白鹿七：“没事，其实也没什么的——吴大仙说，我这一生中，或许会认识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人，但每一个，都是过客，甚至包括他也在内。”

敖烈：“我呢？”

白鹿七：“不明显吗？你也是。”

敖烈：“……”

白鹿七：“我还没跟你说过，吴大仙他老人家吧。”

敖烈：“说过。”

白鹿七：“有吗？我不记得了。”

敖烈：“你有时梦呓，叫他吴老师，或者骂他是糟老头子，他是你的……”

白鹿七：“他是我亲人——吴老师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养我十多年，教我一身武功法术，带着我游历世界，虽然他现在不在我身边——他或许会来找我，可他好像对一切都不那么在意，可能还有些烦我也说不定，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哦，应该吧……”

敖烈：“你想他来吗？”

白鹿七：“不知道，好像有一点儿——我来这里已经快半年了，以前跑出去玩，半个月……最多一个月也就回去了，时间一久，他就会来找我的。可能时进蓬莱的时间，和这里不一样吧，那里一天，这里一年，也可能，我有点儿想那个老头了。”

敖烈：“嗯。那你会跟他走吗？”

白鹿七：“我……会吧，不过也得他来才行，我又不知道回家的路，仙家宝典也不在我身上，回不去啊。”

敖烈：“……”

白鹿七：“对了，这些天……你还好吧？”

敖烈：“嗯，还好。”

白鹿七：“孙悟空有没有欺负你啊？”

敖烈：“没有。”

白鹿七：“唐三藏大法师呢？”

敖烈：“师父和师兄对我都很好。”

白鹿七：“诶，上次在我洞府里，你师父怎么认出我来的啊？”

敖烈：“师父说，你叫他‘大法师’……”

“这……细节啊！真厉害！”白鹿七拍了拍敖烈的肩膀，感叹三连。

敖烈：“我也看出来了，你——”

白鹿七：“这还用说，你的炽焰剑在我身上，你能看不出来吗？”

敖烈：“那……”

白鹿七：“要我表扬你啊？之前不是已经奖励你三杯杨梅果酒了吗？嫌不够啊，可惜了，你是个三杯倒，一杯不多一杯不少，什么心理毛病，哈哈哈哈。”

白鹿七看着明月，自顾说着，却没有察觉到，敖烈那张冰山脸竟然苦笑了一下。

敖烈：“白鹿七。”

白鹿七：“嗯？”

敖烈：“你在黑风山……过得好吗？”

白鹿七：“挺好的，比起之前在你那蛇盘山，热闹多了。就是要照顾两三百口妖怪，我这小家长当的，其实还不太成熟，没什么经验……”

敖烈：“你会一直在这里吗——在你师父来找你之前，会吗？”

白鹿七：“你关心这个干嘛？”

敖烈：“我只是问下。”

白鹿七：“其实……我会跟你们师徒一起西行。”

敖烈：“真的？”

白鹿七：“嗯，我来这里的初衷就是这样。”

敖烈：“救那些妖怪吗？”

白鹿七：“是啊，仙家宝典说，你们师徒几人会一路杀过去，杀到雷音寺，可把我吓坏了，好像妖怪的命就不是一回事儿，别忘了，我就是一只大妖！”

敖烈：“可是他们如果要害三藏师父……”

白鹿七：“通往西天的路不止一条，大法师也说了，想和做的性质不一样，他们害他们的，你们走你们的，我就是来干这个的，懂吗？”

敖烈：“我明白了。”

白鹿七：“明白什么了？”

敖烈：“你是妖界的唐三藏。”

白鹿七：“啊？不会吧！这是夸奖吗？我听不出来啊……”

敖烈：“师父的心，和你是一样的。”

白鹿七：“别吧，我可没他那么啰嗦。”

敖烈：“白鹿七，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吗？”

白鹿七：“这……不行吧，我应该在你们前面，或者后面。和你们一起的话，我总感觉……反正感觉不好。”

敖烈：“为什么？”

白鹿七：“不知道，就是单纯的感受……直觉你懂吗？”

敖烈：“直觉？”

白鹿七：“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的感受呗，就取经大道……和以前在蛇盘山有什么不一样的？”

敖烈：“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啊？你是木头人吧。”白鹿七捏了一把敖烈的大腿，敖烈绷紧一下，白鹿七没怎么捏得动。

白鹿七：“哎也难怪，在山里憋久了，一百年诶，你怕是没得感情咯！”

敖烈：“我有。”

白鹿七：“哈哈哈哈哈，有就有呗。”

敖烈：“跟师父西行，和以前不一样——半个月来，我见过很多没见过的事……”

白鹿七：“行了行了，你这冰壳壳儿，也就剩下这张脸能看了，半个月过去，你还是和那俩月一样啊，话都说不全，听你讲太没劲，我还不如去和洞里的妖怪们小的们唠嗑呢！”

敖烈：“我……”

白鹿七：“你偷跑出来的吧，要不要去我洞府，里吃个鸡块再回去？”

敖烈点点头。

……

附近另一座山峰石块后，黑金黄三妖，手里各自把持着一根朔气银枪、一碗鸡肉汤、一个烤鸡腿，正偷听他们家大王与敖烈的谈话。

黑熊精：“金宝！快点快点！”

麋獐道士：“嘘——你别说话，你一说话金牙会听不清……”

金斑豹：“那条龙说：‘跟师父西行半个月来……见过很多不一样的事。’大王说：‘你这冰壳壳脸好看……和那两个月一样话说不全……听你讲没劲不如和洞里的妖怪小的们唠嗑……’”

麋獐道士：“嘿嘿，还是我们在大王心里更重要！都怪黑风你长得太丑，不然大王怎么会去幽会那条小龙？”

黑熊精：“哼，怪我怪我都怪我！你人模人样，不也没长得多好看吗？切！”

原来，黑金黄三妖，靠着金斑豹的千里耳之能，正监听着他们大王和敖烈的对话。

金斑豹：“大王说：‘你偷跑出来要不要去我洞府里吃个鸡块……’然后，然后没声儿了。”

黑熊精：“啧！不会亲到一块儿去了吧？！他娘的，敢吃我家大王的豆腐！本熊要打得他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