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洵也随即停下脚步。
他垂眸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色,负手没再作声,静静等着她开口。
许久后,姜沅看着他,轻声道:“那......将军与沈姑娘成婚了吗?”
裴元洵默了许久,沉声道:“尚未。”
当初,将军府还未来得及向侯府下定,以为她落水溺亡,他心情悲痛,便再无成亲的心思,过了三个月,沈曦开始为父守孝,他们成婚的事便耽搁下来。
姜沅轻咬住唇,片刻后,她轻声道:“对不起。”
她原来以为他已经娶妻,却没想到,他与沈姑娘还未成婚。
她想着,其中原因可能跟她有关,大约诸如将军府与侯府都有丧事,成婚不吉,又或者是他以为她真得溺亡而有些难过,影响了成婚的心情。
是她当时考虑不周。
如果不是她选在他们打算成亲之前离开,那么,沈姑娘一定能顺利嫁到将军府,她已过了双十年华,若因为守孝再蹉跎三年光阴,对女子来说,已算是大龄。
姜沅很是自责。
离开将军府,过往之事已如云烟散去,她从没有想过怨恨任何人,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可是,她获得了自由,却连累了沈姑娘推迟三年婚期,她唯一对不住的,应该是她吧。
裴元洵垂眸看着她,良久后,他淡声开口:“你无需抱歉。”
他当初没有及时成婚,是由他自己决定的,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饶是他这样说,姜沅还是歉意地笑了笑,道:“我弥补不了什么,只能祝将军与沈姑娘以后恩爱和睦,永结同心,子孙满堂,白头偕老。”
她的嗓音温婉动听,可是,这话语中全然没有任何爱恨嫉妒的情绪,那么淡然,那么冷静,那么真诚,以至于,烦闷焦躁的情绪,在心口陡然而生
。宁宁两眼紧盯着桌子可爱好玩的东西,正想伸手探脚去够,听完这话一扭头,扑在姜沅怀里道:“娘亲......抱......”
那模样,分明是不愿和他亲近的。
姜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跟你还不太熟......”
裴元洵点了点头。
虽然宁宁跟自己不熟,但她现在只是不想让他抱,并不害怕他了。
他垂眸,将腰间的一枚御赐云雷纹玉环摘下放到桌子上,当做抓周的用物之一。
看到那玉环上的络子,姜沅怔了一会儿。
那黄绿丝络,还是她以前亲手给他打的,也不知是不是他经常戴在身上,已有些磨损的痕迹。
姜沅很快回过神来,忙道:“不行,这玉环太贵重了,万一再摔了碰了......”
裴元洵沉声道:“不必在意,只要她喜欢便好。”
姜沅推拒不过,只好任他把玉环放在距离宁宁不远的地方。
宁宁抬头看了眼娘亲,又看了看自己那高大的表舅。
片刻后,她低下头,毫不犹豫地朝那枚玉环爬去。
就在姜沅想要阻止的时候,宁宁已经抓起玉环,得胜般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笑着朝姜沅轻晃了晃。
姜沅有些无奈。
他送给宁宁蹴鞠尚还可以接受,这种御赐的用物,实在太过贵重了,她是决计不能要的。
她转眸看了眼裴元洵。
他似乎丝毫没有在意,而是低头看着宁宁,微微勾起唇角,道:“宁宁喜欢,这就是你的了。”
姜沅不会让宁宁接受,不过,此时她不便拒绝,只能等他离开时,想办法让他带走。
小孩子玩性大,宁宁把玩了一会儿玉环后便扔到一旁,尝试着踢那只圆滚滚的蹴鞠来。
看她几次都没踢中,裴元洵撩袍蹲在她身旁,问道:“你喜欢玩蹴鞠?”
宁宁眨眨眼睛看着他,把蹴鞠往他身前推。
裴元洵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躲迷藏,捉猫猫,这种哄孩童玩的游戏,他其实不知该怎么做。
但踢蹴鞠的话,他还是很擅长的。
院子里有个竹筐。
裴元洵对宁宁道:“我把蹴鞠踢到竹筐里,你看好了。”
宁宁不做声,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视线在蹴鞠和竹筐之间移了几个来回,脸上写满了大大的好奇。
只见那位表舅一撩袍摆,蹴鞠从他脚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当当落入竹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