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低下头颅亲昵地磨蹭了一下安澜的手,随后就转身朝着树林深处一瘸一拐地爬去。
目送着小黑离开,小屋前的两人异常默契地同时叹了一口气,只是原因大相径庭——安澜是在为小黑未来的安危担心,精灵则是为暗噬兽的离去松了一口气。
……
这天晚上,安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自从两人身上的伤势都恢复之后,就开始隔一天交换一次床铺的使用权,西瑟斯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屋的主人就独占了柔软的床铺和被衾,对偶尔睡在地铺上没有表现出多少反感。
通常只要是躺在床铺上入眠,安澜都睡得格外香甜,甚至连梦都不怎么做了,一觉就能睡到大天亮。
唯二的例外,除了被推下断崖而负伤的那一天,就是今天晚上。
这两天的共同点是,安澜都险之又险地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次是自己身处于生死关头,一次是在短时间内目睹两条生命的逝去。
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中就会浮现那两个偷猎者死状惨烈的景象。
贪婪的埃伦被自己的猎物撞死,可以说是死不足惜,但是那个名叫罗伊的瘦小青年,看起来跟他年纪相差不大,一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模样,也不像是什么凶恶的坏人,却被信任的同伴当做替罪羔羊,被戏弄被背叛被杀害,就这么死在了森林的深处。
青年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历历在目,安澜不敢再细想下去,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屋外,坐在了门前,打算跟上次做噩梦时一样吹吹夜风,等待睡意归来。
其实安澜知道自己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他毕竟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准大学生,在一个安定有序的社会里出生长大,上半辈子不要说尸体了,有随身系统小恋时时看护着,就连血都没见过多少回。这样一个平凡的青年就这么孤身一人穿越到了异世界,艰难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林之中求生,心里怎么可能会不感到害怕。
刚逃离巫神教城堡的那几天里,安澜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被折磨得心神不宁,有时是梦见自己被巫神教抓了回去,有时是梦见自己回到了地球,结果再一睁眼,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林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终于有机会好好地睡了完整的一觉?
“怎么了,睡不着?”
精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安澜游走的思绪。
他扭头看向正俯身坐到自己身旁的西瑟斯,点了点头,“西瑟斯先生,是我吵醒你了?”
精灵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说明自己醒来的缘由。
安澜也不打算追问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回首看向面前的夜景。
一阵清凉的夜风从屋前吹拂而过,爬藤架上的豌豆随之摇摆着须叶,发出细碎的悉索声,一旁田地里的刺牙卷心菜放松了戒备,在月光下袒露出内里雪白的牙齿,大口大口呼吸着难得的新鲜空气。
犹记得刚跟精灵认识的时候,才不过短短一会儿说不上话,他就尴尬得想要找个洞钻进去,现在好像已经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