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怔住:“换……换哪样衣裳?垂哪样纱帘?”
“我有封号在身,面见陛下,自要以品服参拜。陛下亲来,臣者不可拒,可如今天色已晚,我是侯府未出阁的姑娘,相见外男,自要垂帘。”
吉祥一脸错愕。
姑娘和陛下是从小玩到大的,长大后有了男女大防,可私下里,姑娘向来是温存缠绵的黏着陛下衣袖,如今却……
吉祥点头道:“也罢,都听姑娘的。”
姑娘如今行事愈发稳重,想来是要晾陛下几日,一张一弛,才能真的将人心握住。
她起先还担心姑娘天真,如今却欣慰姑娘也懂用手段了。
缂金礼服金线重叠,刺绣繁密,淋雨后起了红疹的皮肤本就敏感,这般折腾,薄如雪瓷的皓腕隐隐渗出血迹。
可姜诺垂着眉目,神情丝毫未变。
吉祥讶然抬眸,这几日姑娘这性子变得甚是彻底,她几乎都要认不出了。
李檄踏着薄如银纱的月色被六时引到了室内,看到轻垂的纱帘,却是微微一怔。
他今日忙于朝政,只说忙完了便来瞧她,直到此刻才想起天色已这般晚,李檄白日里冷硬的面庞柔和几分,他未曾抬手掀帘,停住脚步沉吟道:“诺诺,你……已歇下了?”
姜诺泛白的指骨轻轻握紧膝头的刺绣,李檄声线平静,在夜色里听来,似乎能察觉出半点温柔笑意。
仅仅这零星微末的笑意,已足够从前的她不管不顾的扑过去黏上他了。
姜诺闭上眸,隔帘缓缓跪下:“陛下九五至尊,未曾通传,深夜亲至,臣女万分惶恐难安。”
“戌时而已,怎是深夜?”李檄一双寒眸落在隔帘恭敬跪下的少女身上,微微皱眉:“怎么,朕来不得?”
“天色已晚,陛下此刻前来,确是有违常例。”
李檄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听左了,每次瞧见他,姜诺那双眸子都如同被万千星光点亮,怎么会有把他往后推的一日呢?李檄声音低沉:“昨日你不该淋雨。”
姜诺轻轻道:“劳烦陛下费心,臣女无碍。”
若是以往,姜诺定然将此会视为爱护关怀,可如今却觉得这说教分外可笑刺耳。
不该淋雨,不该大笑,不该叫表哥,不该痴缠耽搁光阴……
这些年,他对她说过太多的不该。
每一句不该,都是他对她的不满。
她笨拙又小心的听从,唯恐他不悦,却早已忘了追问自己开怀与否。
姜诺盯着地上的影子,唇角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李檄微微蹙眉,倒有几分不适,从前和姜诺在一处时,皆是她笑意盈盈黏在他身侧,如幼莺儿般滔滔不绝讲起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