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4678 字 9个月前

梁月儿l顿了顿:“殿下请说。”

“若梁姑娘想过夫妻和顺相敬如宾的日子,就别选傅知弦,若是有更大的野心,倒是可以一试。”看在小姑娘还算有心的份上,冯乐真不介意提醒一句。

梁月儿l目露茫然:“傅、傅大人是您的未婚夫婿,民女为何要选他……”

冯乐真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送走梁月儿l,沈随风又来了,一向没规没矩的人,看到冯乐真还抱拳行了个礼:“殿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的确好久不见,大概有……两天了?”冯乐真眉头微挑。傅知弦离开后,她思来想去,还是让他跟着去照顾了,原话是等傅知弦的伤情稳定再回来,结果这才两天,某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沈随风轻咳一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在下跟殿下已经六年没见了。”

“六年,的确是不短了。”冯乐真感慨。

沈随风继续试探:“我在傅家时,听说皇上给殿下赐了封地?”

“你还在府中时圣旨就来了,怎么到了傅家才知道?”冯乐真略带惊讶。

沈随风扯了一下唇角:“大概是在下还在照顾傅大人

,错过了接旨的盛事,沈某恭喜殿下,从今往后便是这大乾第一位有封地的公主了。”

“沈先生同喜。”冯乐真温和憨厚。

同喜,然后呢?沈随风见她没别的话可说,又问:“殿下打算何时出发?”

“也就这几l天了。”冯乐真回答。

沈随风:“那我……”

“你什么?”冯乐真装傻。

沈随风无言与她对视,冯乐真歪歪头,似乎不懂他的意思。

对峙许久,沈随风打开天窗说亮话:“殿下自己都要去营关了,我再留下也不合适了吧?”

“自然不合适,所以你可以回去收拾东西了,本宫走的那日,你也可以走了。”冯乐真也有话直说。

她这么爽快,沈随风却迟疑了:“当真?”

“当真。”冯乐真唇角挂笑。

沈随风:“那古著之恩……”

“沈先生这段时间帮了本宫不少忙,本宫在此谢过了,至于古著……”冯乐真拉长了音,在他一颗心都悬起来时,又微笑道,“说白了,沈先生收罗古著,是为了西江那边泛滥的疫症吧,本宫作为大乾长公主,食大乾子民之供奉,理该全力相助,又何谈什么恩不恩的。”

……这位长公主殿下怎么跟突然转了性一样?沈随风听着她处处妥帖的言语,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的眼神太诚恳,让他不得不打消最后一点疑虑:“如此,那我可回去收拾行李了。”

“请。”冯乐真抬手示意。

沈随风后退一步:“我可真去了。”

“再不去,本宫可要反悔了。”冯乐真微笑。

沈随风扭头就走。

“殿下,您真准备就这么放他走?”一直没说话的阿叶忍不住问。

冯乐真:“派人盯着他。”

“是!”阿叶吹个口哨,立刻有人从暗处跳出来,阿叶附耳跟他说了几l句,那人当即又消失了。

冯乐真:“这批暗卫身手还不错。”

“那是,奴婢亲自选的。”

冯乐真笑笑,抬头望向天空惨白的太阳。

“殿下看什么呢?”

“看京都城的太阳,”冯乐真被晒得眯起眼睛,“今日见了不少人,本宫才有种真的要走了的感觉。”

阿叶捂嘴笑:“殿下是不是不想走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也该去找人道个别。”冯乐真回答。

阿叶一顿,不解地看向她。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在了余家后门处。

马车里,阿叶看着坐在对面认真吃糕点的冯乐真,一时眉头紧皱:“余大人未必会让咱们进去。”

“他会,”冯乐真吃得有点噎,又喝了口水,“他有太多问题想问,错过今日,便再没有机会了。”

“那您少吃点,马上就是饭点了,进去之后肯定还要用晚膳的。”阿叶叮嘱。

冯乐真微微摇头:“外祖如今不待见本

宫_[,也未必会管饭。”

阿叶无奈:“余大人都愿意让您进去了,说明还是关心您的,长辈眼里一日三餐大过天,哪会不给您饭吃。”

“那可未必。”冯乐真将手中剩下的糕点都吃了,拍了拍手便随她一同下了马车。

二人刚一下马车,后门便打开了,两个婢女诚惶诚恐地将二人领进去。

自庆王被杀、冯稷登基,冯乐真到死都没有再进过这座府邸,如今又一次到来,才发现它比自己记忆中要老旧许多,池子无人打理,如今落满了树叶,石板路之间的缝隙里长出了小小的青苔,就连昔日她最喜欢的那个秋千架,也生了不少锈迹。

“余大人这些年,过得也很是艰难啊。”阿叶叹息。

当年他作为殿下手里的刀,没少给如今亲政那位找麻烦,也就是余家树大根深,他又在冯稷登基后及时和殿下划清界限,才勉强保住右相之位。只是身份和荣耀保住了,却不再受重用,这几l年跟赋闲没什么区别,单看这破败的园子,也能窥见其中一二。

冯乐真弯了弯唇角:“总要做个样子给外人看。”

阿叶还沉浸在英雄迟暮的悲凉里,闻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余家百年基业,外祖更是桃李满天下,就算是贬为白身,也不至于落魄至此,无非是故意装装样子给冯稷看,免得被找麻烦。”冯乐真说完,便轻车熟路地进了主厅。

阿叶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深觉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余守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冯乐真进屋只是冷哼一声:“你来干什么?”

“此去营关,还不知有没有命再回来,所以特来向外祖道别。”冯乐真双手阖在身前,虽然只是随意而站,却是仪态万千。

余守闻言,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明知危险重重,为何还要去?”

“圣旨都下了,不去不行啊。”冯乐真叹息。

话音未落,余守拍桌而起,一张老脸气得通红:“你少给我装模作样,若非你精心设计,他又岂会主动让你离开京都?!他让你去营关,是咽不下被你设计的气、故意恶心你,你答应去营关又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得到镇边侯的支持,你还能为了什么!”

“本宫当年害得他唯一的儿l子落水,他恨透了本宫,又岂会支持本宫?”冯乐真反问。

余守冷笑:“你若能轻易放弃,便不是冯乐真了,只是你可有想过这世上之事,并非都能如你所愿,一旦错了,便是满盘皆输?”

冯乐真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她的轮廓随了先帝的英气,一双眼睛却有几l分先皇后不语含情的影子,余守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即便千气万气,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软了。

“看在我死去女儿l的面子上,今日你只要说一句不去了,我就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会让皇上收回成命,只要你现在,说不去。”他语气硬邦邦,表情却松动了不少。

冯乐真

余守愣了愣,却并不意外:你处处掣肘他,他不动杀心才怪,但你毕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要你日后安分守己,不再理会朝政,他定也愿意让你尊荣此生。?”

“可我不愿意,”冯乐真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让我放弃多年来经营的一切,从此小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倒不如直接杀了我。”

上一世她想过一条路走到黑,继续留在京都城静候时机,可最后的毒酒点醒了她,让她意识到冯稷做了皇帝后,便有了言出法随的资格,朝臣百姓会随着时间的迁移,对这个无能的皇帝越来越习惯信服。

而她,无论多费心筹谋,都注定与那个位置渐行渐远。她用自己的性命验证了此路不通,这一世自然要换一条路走,即便危险重重九死一生,但不试试谁又知道是不是可以。

至于放弃……自她坐在先帝膝上,听钟鸣鞭响、看百官跪拜时,她便没有想过这两个字。

“营关,我是一定要去的。”冯乐真声音不大,却透着笃定。

余守脸色渐渐难看。

“外祖,有人该在泥里刨食,一世背朝黄土,有人该行路万里,终身不得归宿,也有人生来,就该万人之上拨权弄势,都是命中注定,谁也别劝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