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就是。”程萧疏本就无甚兴趣,眼下更觉得无聊,只是都已经来了,他也不想早早回去,按着习俗被母亲和四姐拉着去游船往身上弄水,顺势应声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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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清溪旁,杏花影疏,数十个男子席地而坐,零零散散分布在溪旁,身边放着瓜果美酒,袖袍上多已沾了红粉花瓣,还有三两个书童站在另一侧,随时备着誊抄诗词。
这气氛甚是快活,从交谈中也隐隐能听出正行令飞花,待一人饮完流觞中酒诵出半句后,徐涂温终于寻着机会入席,击掌赞叹:“好。”
众人这才循声向他望去,若是只见徐涂温想来还是足以维持宴饮欢乐的,只可惜风度翩翩的徐涂温身前杵着个人。
那人着身缠枝纹圆领玄袍,腰系貔貅金嵌玉蹀躞带,上未折巾,这般随性姿态其实衬得人更风流潇洒,但在现在的场合里未免过于肆意。偏偏其人还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遭的杏花,全然未关注座中宾客,这样高傲做派实在令人本能不愿靠近。
“兄长。”忠正伯府三公子见状后忙起身,来向二人寒暄:“程五公子。”
得了,原本并非人人都识得此人相貌,故而倒也还好,但在尽数得知来人身份后,这一刻兴致被扫到了极致,座上甚至有人萌生退意,他们可不愿与程五为伍。
穆国公府上的嫡幼子,整日不去进学,惹事遛鸟跑马的那个纨绔可不就是他?
可当事人仿佛闻所未闻,程萧疏颔首,神色淡淡,“我来凑个雅兴,诸位自便。”
他倒真不客气,自己寻了个位置便盘膝而坐,竟然如同主人般自在,一时间更令人无话可说,原本只是心照不宣,眼下清溪边已有人面面相觑。还好徐涂温勉强也算个八面玲珑之人,也在他身边不紧不慢坐下,更是对着坐在另一畔斜侧的人故作惊讶问:“乔大诗人也在此处?”
程萧疏并未留意,自顾自捻起一块玉露团,味道倒是惊喜,比这园子和这曲水流觞都要好得多。
那头的人很是知分寸,似乎为解场面尴尬,听着语气倒答得热切,原先凝滞的场面又在他与徐涂温的寒暄中被重新带动起来。
于是品味佳肴时程萧疏便顺带想了下,记忆里却有这个人,似乎是司农少卿家的嫡子,名叫乔什么柳的,近些时日很得他大舅舅的喜爱,得个“御前诗人”的名号,但并无实职。
这号人程萧疏更是懒得再看,只听着气氛渐渐热络起来,耳边酸腐诗词不断,他又在桌上挑出块透花糍,还未入口,却是在瞬顷间听到一阵铃音。
程萧疏放下透花糍,讶然抬眼,映入眼前的先是盛了一半酒的羽殇,而后是只白皙纤细的手,大约春寒未散,指骨处泛着微红。
前方还有人在交谈,铃音不显,在程萧疏耳中却格外清晰。
坐在他对面的青衣男子举起羽殇一饮而尽,他有些瘦了,下巴显得尖,面容清隽,眼睛不知算是什么形状,总之眼尾微微扬起却不轻佻,双眸盈盈秋水,一眼望去毫不逊色于身后杏花。
发出铃音的是他腰间的玉佩,玉佩镂空,左右各挂了个小铃,寻常人没有这样奇怪的戴法。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程萧疏直晃晃注视的目光,自然作诗一句,众人似乎都在为他叫好,可程萧疏仿佛已听不进去旁的声音,全身心都只集中在一点上。
那青衣男子得了数人赞赏,有些腼腆地垂下目光,似乎是想起什么,又忽然扬起脸朝他身边的人微微一笑,颇有几分甜蜜意味,方才传出下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