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的修士们陡然一惊,抬头看,果真见圆珠泛着幽光,在半空中盯着他们的行动。
再一想,也就明白了。
画皮妖看似可怖,实则过了一遍水柱,已是强弩之末。
若是在这时走了,岂不是浪费了围剿邪祟、为院试加分的好机会?!
见修士们又重新回来,岳亭渊趁机扯开六合剑的裹布。
六合剑他用不了,但剑鞘上的镇邪咒文没有主人,不论谁都使得。
这种高级咒文,用以镇邪最合适不过。
岳亭渊以鞘为剑,在鞘身划过二指,掐诀道:“破妄返真,六合灭煞!”
虹光窜过,不成人相的怪物被镇邪咒文击中,彻底融成一张血肉模糊的皮。
画皮妖惨叫一声,痛极恨极,自知垂死,也要拉人与它同归于尽。
它皮相下的肉都化成了血水,整只妖怪变成一团诡异的皮,疯了似的在修士中乱窜,众修士纷纷去拦,竟也没能拦住。
它要找到那个人。
然后杀了她!
画皮妖空洞的眼睛流着血,却精准地瞄准目标,咧开嘴——如果那个血骷髅也能算嘴的话——向明宵冲去!
“贱人,我今日就是死,也要挖出你的脸!”
画皮妖用出最后的力气,明宵来不及闪躲,只听不远处,岳亭渊叫道:“吃我雷珠!”
砰!
火光在画皮妖背后炸开,那里血肉爆裂,却没有预想中的雷电,而是带来滔天的,带着浓烈臭气的烟雾!
“什么味儿啊!”浓烟中有人大叫。
众修士昂扬的战意瞬间被泼天臭气熏倒。
这味道……非要形容的话,简直像混合了腐烂的臭鱼,辅以动物的排泄物混制而成……
这、这……
呕……
向画皮妖靠近的修士们迅速后撤,盯着始作俑者:“老大你……”
他们的老大被爆裂的气流炸得在地上一滚。
岳亭渊本人也很震惊,没爬起身就捂住脸,被烟雾呛得干呕:“哕……我扔的不是雷珠吗?这他妈什么味道?!”
本该一击制胜的时刻,浓烟滚滚,反倒掩盖了画皮妖的身形。
画皮妖背后火光灼烧,它钳着明宵双臂,扑着明宵滚落雪地。
它几乎跟明宵脸贴脸,空洞的眼睛瞪着她不放,掐住明宵的脖子,伸手就要劈砍她的面具。
未等它五指落下。
锃然剑光闪过。
一把短剑已然插在画皮妖模糊的五官正中。
画皮妖惨叫着咆哮:“若是早知道你这般下贱,那时就该——”
不等它说完,明宵手中的剑锋陡然向下,狠厉划开它的喉头!
血水抖漏而出,画皮妖最后抽搐一下,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
明宵抽出短剑,使出最后的力气,扔开压在身上的画皮妖的尸身。
握剑的右臂吃痛,短剑“当啷”落地,她坐在地上,支着半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随妖异身死,林间阵法解除,峡谷间吹来晨曦的微风。邪祟引来的浓稠黑雾、短暂弥留峡谷的灰色烟雾都被风吹散。
远方传来飞鸟啼声,万物沐浴朝霞,镀过一层银光。
“咳……咳咳……”
少女的披风已被扯落,她白衫溅血,瘦弱的肩头随咳嗽起伏不定,好似弱不禁风。
然而就在她面前,那团曾斩杀过数名修士的模糊的血肉,刚刚死于她手。
一剑诛邪!
-
喧哗过后,银镜终于归于平静。
远目灵珠逐渐靠近候选弟子们,照出众人神色各异。
浑身是血的少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衣衫太素,法器无名,看发型身段,也是个没见过的,并非世家中人。
袁向礼喜不自禁,笑出满脸褶子:“好,好,精彩!时隔几年,这院试终于没无聊到让我睡过去。”
长老们抚掌称是,一时间,紧张的气氛松泛起来。
季折风坐在银镜正前方,淡定的眉眼却隐隐藏疑。
这候选弟子同岳亭渊说话时,声音好生耳熟。
远目灵珠逐渐逼近。
就在少女几米开外,岳亭渊还趴在地上,一副狗吃-屎的狼狈模样。
少女抬头看着岳亭渊,顿了顿:“道友……”
季折风面色须臾突变。
严冬寒夜,揽溪峡林地覆雪,他却好似回到那年春天的傍晚。
十二年前的那个傍晚,少女在他面前俯身,水粉色裙摆曳过草地,玉佩叮当敲过他耳畔,“呀,道友……”
银镜中,佩戴黑色面具的少女声音有些疑惑。
“道友,你没事吧?”
岳亭渊呆呆地看着少女,刚刚嚣张至极的小修士,现在却闭紧了嘴巴。
很快,他找回了魂,就地打了个滚,华丽地翻起身,找补似的撩撩头发,这才万分肯定地说:“嗯,我没事!”
长老席嘘声一片。
季折风捏紧桌架,常年淡然飘逸的神色竟似破冰,透出些恍惚犹疑,甚至有些失态。
他问道:“这个女修士是谁?”
弟子辨认着腰牌,有些不确定:“二百九十六号。”
季折风声音大了些,竟还有些愠怒:“我问你她的真名!”
弟子哪见过季折风这般厉色,慌乱地翻起名册:“真名是,真名是……找到了!”
他指尖对着那两个方块字,犹豫瞬间,道:“肖肖肖,肖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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