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
手机摔在了地上。
夏油杰大脑当场宕机。
他屁股凉嗖嗖的,瞳孔剧烈地震,表情惊疑不定,眼见窗户即将被撬开,他慌忙放出一只形似章鱼的小咒灵,使劲儿把着窗不松。
哐哐。
神田诗织翘窗的声音。
哐哐。
小章鱼拿触手把着窗,坚决捍卫主人贞洁的声音。
哪怕面对特级咒灵也游刃有余的最强从未如此狼狈过,夏油杰试图制止她的翘窗行为:“你别撬了,我可以叫咒灵出来拿。”
探出窗口的半个影子歪了歪头。
很快,哐哐的声音就停止了。
夏油杰松了口气,又后知后觉地窘迫起来:“怎么是你?我明明是给悟……”
神田诗织答得很快:“他泡温泉去了,手机落在游戏房,正好被我看见。”
夏油杰一瞬有些无语。
该说不说,想靠兄弟的时候偏偏他就靠不住。
他从虚空里招出另一只咒灵,让神田诗织暂时远离。
等确定看不见她的身影后,小小的咒灵悄悄打开一点窗户的缝隙,呲溜一声钻了出去,又呲溜一声钻了回来。
它手上抱着两大筒卷纸。
解决燃眉之急,夏油杰让咒灵重新合拢窗,有些尴尬:“谢谢。”
神田诗织:“不客气。”
这次,她的影子没有隔着磨砂贴出现。但声音也并不遥远,似乎就是隔着一面墙在与他交谈。
少女轻咳一声:“牛奶过期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看见夏油杰如今这副喷射战士的样子她确实是有些暗爽啦,但要说是不是故意的……
那还真不是。
她买东西一向没有看保质期的习惯,去小卖部的时候也是,随手就拿了两瓶牛奶,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里面有一瓶是已经过期的。
更没想到的是,夏油杰比她还要倒霉,一次就中标了。
夏油杰捏了捏眉心,苦笑:“嗯,我知道……能一会等我出来,换个地方再说吗?”
他在厕所里腹泻不止,她在厕所外淡定搭话。
这一幕有些过于震撼了。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怀疑人生。
神田诗织却将这误以为是赶人信号。
她想起滑雪场里夏油杰好感度下降的提示,忽然有些担心。
毕竟自己是造成他腹泻的罪魁祸首,他不会记恨上她,又降好感度吧?
神田诗织琢磨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能。
她严肃着小脸回望了一眼窗户,想了想,决定为挽回好感度做点什么。
夏油杰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卷纸,已经成功送到了。
还有的话……
就是止泻药了吧?
村里有药店吗?
她记得来的时候似乎有看见。淡的花香。
她奋力抽动鼻子嗅了嗅,觉得好像与普通香水也没什么差别,甚至比一般的前调要更淡一点。
不过系统出品,从来不会骗人。
她也没太在意,拿着杯子就出了房门,临到夏油杰房间前,她看见新登记入住的客人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朝这个方向走来。
北海道的雪季总是很漫长,白天还阳光晴朗,晚上又突然下了雪。那些客人们的帽顶落了一层薄雪,脸颊也被冻得通红,一副很冷的模样。
她侧身给对方让了让路,正要接着往前走,忽然脚步一顿。
对哦。
药店在外面,她如今这副脸颊红润、饱受暖气浸润的模样,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神田诗织陷入了沉思。
她目光缓缓投向了庭院里的积雪。
要不……伪装一下?
-
借助新入手的两大筒卷纸,夏油杰终于能将自己清理干净、成功脱离马桶。
他挽起袖子仔仔细细洗完手,看见镜子里自己略显苍白的神色。
面对特级咒灵时连眉毛也不挑一下的少年,此刻居然被折腾得有些精神萎靡、表情颓丧。
他抬起湿漉漉的手揉了揉眉心,反复劝自己将刚才一幕遗忘。
太社死了,他根本不愿回忆。
夏油杰双手撑在洗面台两侧,闭眼沉默良久,才终于勉强收拾好情绪,推开浴室门。
然后他啪地一声,又立即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门。
抵在门后的小臂用力到青筋暴起,正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杰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被蒙了层猪油。
不然——
不然怎么会看见她正坐在自己房间里边嗦果汁边看电视啊?!
夏油杰无法理解。
小眼睛生平以来第一次睁得这么大。
他终于开始怀疑人生。
平复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将门拉开。
正看着电影的少女听见动静,抽空分神抬眸,朝他挥手打了声招呼,然后满怀关切地问——
“你拉完啦?”
夏油杰:“……”
世界末日还有多久才到?
他突然有点累了。
他冷静地想着,同时不忘问:“我门关着,你怎么进来的?”
因为五条悟没事就热爱窜门,他确实有给过五条悟一张房卡,但他不记得自己也有给过她房卡。
说到底,他也不可能随便给一个异性自己的房卡。
神田诗织眨眨眼,表情看着很无辜:“你门关着,可是你窗没关呀,开了一条缝呢。”
她说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夏油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原本只有细细一条缝的窗户,此刻已经变成了全敞开式,正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夏油杰:“……”
行。
他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开始给她讲比较好,站在原地沉默了足足有一分多钟,少年才吐出一口气,斟酌着同她道:
“诗织,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你在异性认知这方面可能比较薄弱,但没事的话,还是不要——”
“不是没事。”神田诗织打断他道,“我有事找你。”
夏油杰一愣。
他早就注意到她换上了羽绒服——羽绒服外套上还沾着薄薄一层霜晶,她垂落的长发也偶尔可见那点点霜白,小脸冻得泛着脆弱的红丝。
窗外正在飘雪。
她好像刚从外面回来。
夏油杰想着,却见她下了地,拿起个杯子啪嗒啪嗒走到自己面前,举起。
“止泻药,我都冲好了,你直接喝就行。”
杯子里浅粉色的液体轻轻荡漾着,晃出一汪漂亮的光泽。
他听见她强调:“我跑了好多地方,问了好多人才买到的,他们都说这药效果很好。”
少女说着,一边扒开他的手,一边把杯子强行塞进了他的掌心。
乍一碰到,她皮肤上冰冷湿润的触感刺激得夏油杰打了个颤。
好凉。
她的手很软,整个掌骨很小,肉却匀称,感觉像碰到了一团软噗噗的棉花。
但是棉花很凉,是一团刚刚从雪里捡回来的棉花。
大晚上的,在雪天里跑这么久的话,应该比他感受到的要更冷吧?
夏油杰拿目光描摹着她冻红的面颊,无意识地想着。
她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在不停地吸鼻子,仍然睁着那双长得甜甜的眼睛,用可怜又懵懂的目光专注地盯着他。
他忽然嗅见了一股非常浅淡的花香。
不浓稠,清清淡淡的一缕,轻易埋入血脉,勾着一点沸腾的血液,叫他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心跳好像有一点加快。
夏油杰忽觉她的视线有些过烫,略显不自然地别开眼。
可下一秒,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睁大了。
神田诗织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还在记恨自己害他拉肚子,于是腾出一只手,把他的那张脸重新掰了回来。
她的好感度可绝对不能降。
她这样想着,却在看到夏油杰的面容时愣了愣。
“哇,杰。”她看着他睁大的眼睛,感叹,“你的眼睛现在看起来没以前那么小了欸。”
夏油杰:“……”
温度突然就冷却下来了。
他默了默,伸手接过她又再次举到自己眼皮底下的杯子,仰头,喉结滚动,将止泻药一饮而尽。
民宿铺着地毯,柔软保暖,两人干脆席地坐下。
过了没几分钟。
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药效。
原本隐隐还在翻腾的肚子渐渐平息了一点,夏油杰登时好受了不少。
这个药好像确实很管用。
夏油杰心道。
神田诗织始终着观察他的面色,看他表情好转不少,就凑过去问:“怎么样,起效了吗?”
夏油杰点头,心情复杂:“谢谢。”
神田诗织摆手。
又过了会儿,天色更暗了。
夏油杰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正想着该如何婉转开口让她回去时,却听神田诗织忽然开口:
“你换上了啊,我送的香水。”
出于好奇,她送之前自己也稍微喷了一下闻了闻。
是雪松夹杂着龙涎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