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山,鹰愁涧

打劫六人组立在山道上,静候答复。

秋风萧瑟又起,吹得人直打哆嗦。有个穿着单薄的莽汉搓了搓一身鸡皮疙瘩,出声催促道:“那和尚,趁早留下马匹行李,爷爷几个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玄奘闻言,翻找经书的动作越发利落。

行囊中有菩萨赐的锦澜异宝袈裟,还有陛下给的紫金钵盂和通关文牒,万万是不能丢的。

趁着师父翻找的空子,小猴儿跃到白马头上,叉腰嘲道:“你们算哪个,也敢自称爷爷!”

陈玄奘闻言,面色发白,手上动作更快了。

对面贼匪总算是失了耐性,不再有礼貌地等这师徒二人自行离去,而是持刀奋起,手抖的像是被电打了。

悟空情急之下,凑上前以身抵挡,还不忘回头催促玄奘:“师父,你快跑。”

玄奘激动的热泪盈眶,翻出那一册泛着金光的《金咕咕咒》,也不管自己还在马上,没有打坐,也没有净心净口,开了经书便念起咒来。

“金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咕——”

“咕咕咕——”

众人:“……”

这和尚什么毛病?

贼匪们打家劫舍的活计显然还不熟练,相互对视之后,将眼神都望向老大哥——大哥在这道上,人称“眼看喜”,看人又毒又准,定有不同见解。

眼看喜确实比他们发现了些不同。

他不想发现也不行啊!毕竟那和尚一开始鸡叫,蹲在马头上的猴崽子就开始发出金光,脑袋上那虎头帽上的小老虎也“嗷呜”一嗓子,好似在等着吃鸡。

悟空仔细感受着体内奇异的变化,似有所觉,一跃蹦向空中,从耳朵里拔出一根绣花针,迎风晃了晃,便瞬间伸长成了一条合他身形的铁棒。

赫然便是“金箍棒”。

他的神通又好了?

小猴儿顿时欢喜的不行,抱着铁棒瞧了又瞧,宛若见到缘定三生的亲老婆。

陈玄奘听到破空声,睁开双眸往那头巧了一眼,便看到他那小矮墩子徒儿在空中腾云驾雾,抱着个铁棍子扭来扭去,好似在跳舞。

可爱又奇怪,玄奘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嘴下一打结,变成了“嘎嘎嘎嘎”。

完球了!

陈玄奘暗叹的瞬间,小悟空便一脚踩空,从六米高空直勾勾摔下来,手里的金箍棒也变回绣花针状态。

打劫六人组傻呆呆的,眼神随着猴儿的身影转动,最后落定在老大哥“眼看喜”头顶。

悟小空摔得四仰八叉,却不顾这些,仰面朝玄奘大喊:“师父,快快接着念经别停,专心些,莫要念错了!”

得道高僧陈玄奘:“……”

生平头一次被人批评早课诵经不认真。

悟空一面躲开贼匪的捉捕,一面又道:“快些快些,最好把那木鱼也敲上,俺小孙便能大显神威捏!”

玄奘被催得急,手下却并不慌乱。

毕竟这是他平生最擅长的事情。木鱼声平和响起,有节奏的“咕咕”鸡叫再次诵响在山道上。

悟小空顿时感觉自己破开天道限制,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一刻,他再不是悟小空,而是孙大圣!

绣花针迎风变作铁棒,被大圣拿在手中耍了无数花式,好似要把这棒子多年来的孤寂全都抡出去。

六人组看的头晕目眩,有些眼疼,都忍不住揉了揉,小声探讨起来——

“这猴儿是个耍把势的?”

“是的吧,杂技猴。”

“那我就不怕了。”

老大哥眼看喜听不下去了,给五个兄弟一人一个暴栗,恶狠狠道:“杂技个屁,你们看不到他停在半空里,脚踩一团云雾么!”

众人捂头:“大哥,没注意啊,都在看那抡出花儿来的铁棒子了!”

眼看喜气不打一处来,点拨道:“还敢说那铁棒,上头明明白白刻着‘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哪个杂技猴能扛起这斤两!”

况且,“如意金箍棒”的名讳他也听说过,怕是与那施云布雨的东海龙宫有些关系。

万一,这猴儿是老龙王在外头拈花惹草造的孽呢?

贼匪们的交流只在瞬息之间。

等三头身的小猴儿畅快淋漓耍完棍子,落地到跟前准备揍人时,却发觉这伙人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眼看喜主动吹个口哨,将山坡上六匹马全叫过来,缰绳一缠,递到悟空面前:“猴哥,这是孝敬您与师父的。”

悟小空一怔,随即笑嘻嘻歪头,指了指众人:“不要你孙耶耶的马和盘缠了?”

眼看喜连忙又掏了自己哥几个随身的银两:“不敢,不敢。爷爷原是误会,我们是与爷爷送些盘缠来的。”

悟空收了马,是觉得他跟师父可以一天六趟的换着骑;这银两却没甚大意思,他不想要。

小猴儿摆摆手,冲不远处马背上的和尚询问:“师父,师父,你要银子吗?”

陈玄奘专心致志,集中注意力正在念经。骤然听到徒弟问他要不要银子,迷茫睁开双目,口中鸡叫却不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