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纵火犯

“我有什么好的,你连送死都要拖上我。”

他深吸两口气,好不容易从无助惊慌的情绪中抽身,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并肩坐在自己身侧的贺时崇,极力控制自己发抖的身体。

气抖冷。

贺时崇扳过他的脸,细细吻着他的唇角,眼神中满是痴迷和疯狂。

他的缪斯在火光中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袍,绝望又希冀地望着他,他便在这令他战栗的眸光中,缓缓叙说着自己最后的遗言。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把你带回家,为什么任凭你三番两次挑战我的底线,却还在纵容你吗?“

唐朗月犹豫了一下后回答:“因为你爱我。”

贺时崇自嘲地笑了,“从你意识到这点开始,我就已经没有机会翻身了。如果你只是一个梦就罢了,错就错在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贺时崇伸出手,无比温柔地抚摸着唐朗月的鬓发。

这句话让唐朗月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你愿意听吗?这有些离奇,不光你不相信,我到如今也难以相信那是真实的。”

唐朗月看着他,现下没有其它办法,他只能点了点头,让贺时崇继续讲下去。

贺时崇做沉思状,“从我记事开始,五岁……或是六岁,我就开始做一个梦。那是一片旷野,天空是深蓝色,星子寥落,草原上的草很高,我整个人被淹没在草里。夜风很凉,我的体温在流失……”

室内的温度在不断上升,但贺时崇的叙述却仿佛真的将他带入了那个有着寒冷夜风的旷野中。

牧草很高,将他们包围。

“我在绝望到想要自我了结的时候,或是重伤昏迷的时候,我都会做这样一个梦,我认为那是一个死亡的预兆,当在梦中的我彻底失温死亡时,现实中的我也会无声无息地死在梦里。”

唐朗月听着他的叙述,竟然真的幻觉一般感到鼻尖嗅到了寒气。

现实是火光铺天的,梦境确是深蓝色冰凉的。

唐朗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吸入有毒气体,中毒产生了幻觉,否则怎么会产生如此具象化的想象。

……

水溶彩铅的硬度难以炸透一张160g的素描纸,但它却能扎破自己的血管,深深埋进的血肉,卡进骨头缝里。从鲜血从血管中溅射出的那一刻开始,贺时崇就意识到他的母亲并不爱他。

尽管他的初衷,不过是想拿起笔,为母亲画一条蕾丝花边点缀的裙子。

从那天起,一个来自旷野的梦魇将他吞没。

他去过草原的无人区探险,知道那里存在着这样的能将人淹没的草场,却远不能及梦境中的压抑窒息。他在这片原野上独行许久,每一次呼吸都有凛冽的寒气深深割着自己的肺,喉咙嘴唇都因缺水干裂。

在现实中,他已踽踽跋涉,艰难苟活,可梦境却同样地不给他留下任何希望。

这是一个连续的的梦,每一次入梦都会接续上一次梦境继续前进,在生与死的边界中继续挣扎。他的心理医生曾试图对他进行催眠,也告诉了他操控梦境的方法,可每次无一例外都是失败。

后来,医生告诉他,寻医问药,不如靠自己。

他要看清自己的本我。

在他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试图操盘,为自己制定了详细的复仇计划,并一次次推演,一次次完善,直到试探性地迈出了第一步。

事实证明,通过遍布险阻的关卡,通关奖励也就不远了。

草越来越稀疏,越来越矮小,从没过他的头顶,到堪堪触及他的小腿。

最终,他终于看到了他找寻已久的宝藏。

一轮银白的满月悬挂在丝绒般的天幕上,满月下缀着白桦树的树梢。也许是因为银月太过明亮,天空就被衬托得像一个漆黑空洞的大洞。

仿佛在印证他的联想,耳边响起了一段嘈杂刺耳的白噪音,随后是一段模糊的语音。

“天幕掉了……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