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雪案抬起眼的时候,江鹜的位置已经空下来了。

一年过去,江鹜没之前那么黏人了,哭得次数少了许多,几乎没再哭过,他跟谈雪案记忆里的样子完全重合。

重合,又多了些让谈雪案感觉陌生的东西。

但谈雪案也没放在心上,同样人在同样的起点成长两次,总不能完全一模一样吧,会有一些偏差也是正常的。

他重新低下头,准备继续看自己的课外书,何玉飞在这时候拍了拍他的肩头,“雪案。”

“嗯?”谈雪案眼睛盯着印刷字体,头没抬起来。

“你准备直接去国中?”

听清问题,谈雪案才抬起头来,他在书里读的就是国中,国小不少学生都会选择直升国中,也有选择出国的同学,选项十分广泛。

小学阶段马上结束,择校现在成了班级里的热门话题,林希跟他的小伙伴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出国,何玉飞好像还没定下来。

“嗯,国中,”谈雪案目光虚虚地看着讲台上面,“高中应该也是在国中。”

“没有出国的打算吗?”何玉飞在谈雪案的后座,他视线难得露出几分躁意,推眼镜的次数都增加了。

谈雪案轻轻摇头,“目前没有,你要出国?”

“嗯,去我祖母那边。”何玉飞声音低下来,他祖母祖父早已经定居国外。在原书中,何玉飞也是早早地出了国,后来与他有关的剧情非常之少,至少谈雪案还活着的时候,他几乎从未出现过。但后

()来有在谈雪案的葬礼上面现过身。

“你学画画,感觉可以去国外的大学深造,好几所学校的美术专业都是世界顶尖的……”何玉飞继续说道。

谈雪案视线看向了窗外,他没想过出国,也不想为了什么出国,他想学习,多的是老师可以请到家里研习,况且,他很了解自己,他初尝真正的家庭是什么感觉,他贪念这点用死亡换来的温暖,他舍不下。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何玉飞。”谈雪案算是委婉地拒绝了何玉飞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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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鹜锁好了隔间的门,从口袋里掏出了情书,刘向远是个男生,隔壁国中一年级的风云人物,也能算是个校霸,家世好,人也特狂妄。经常,国中通报批评时,广播隐约传到他们国小这边,都能听见刘向远的名字。

男生为什么要给哥哥写情书?

喜欢哥哥?

江鹜展开情书,上面只写了寥寥几句话:谈雪案,我是国中一年级的刘向远,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你的身份也和我非常匹配,下面是我的照片,原相机直出无p,若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加我的联系方式,我的vx是……

没写得很详细,没有解释情之所起。

国中一年级至多才十四岁或者十五岁,这么老的家伙,还是个男的。

江鹜掏出手机,在vx里,搜索出对方的vx号,发送了好友申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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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洗手间回来,江鹜将十三封情书整理交给谈雪案,意料之中的,谈雪案只扫了一眼,就说要收就收,他不会看的。

连天光都无法见到的情书,被江鹜丢进手提袋里。

“哥,我是跟你上同一所中学吗?”江鹜收好了书包,在一旁低声问道。

夹杂着书页翻动的窸窣声,谈雪案的回答淡淡的,“你有其他的想法?”

“没有,”江鹜回答得飞快,甚至还将椅子往谈雪案近处挪了挪,“哥,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初中高中还有大学,我也不找女朋友,不结婚……”

“……”

一般情况,谈雪案只要不理他,他自己就会打住这乱七八糟的碎碎念。

谈雪案可不会把几岁小孩的话当真,哪怕是成年人说这样的话,也是无稽之谈。

人类是情绪化的生物,任何一种情感都可以将他们从里到外地拿捏住,江鹜能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因为他们还没遇到可以将他撼动的感情而已。

况且,谈雪案可不想一直跟江鹜绑定,彼此分开,他们都会有自由并且更好的,完完全全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

“我们应该会一起上国中,”谈雪案看着窗外再度盛开的栾树花,金黄耀眼,“你能跟得上吗?”

江鹜在一旁点了点头,“我能跟上。”

他八岁,上国中一年级,可以说是罕见了,但这是初始设定,变更不了。

江鹜好像也没有想变更的意思,不然他可以选择留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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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小最后一堂课,张言若用来给大家道别,并且让班里同学一起互相道别。

“我这边统计了一下,班里一共有十七名同学选择了国外的学校,会分散往九个国家,其余同学都选择了直升国中,希望大家以后不论身在何地,都不要忘记曾经一起同过窗的国小同学,不过呢,我会一直在这里,在国中的同学在生活或者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我,很方便。”

后面四十分钟留给了学生自己,谈雪案从课桌里拿出一套漫画,放到后桌何玉飞的桌子上,“求学顺利。”

给何玉飞的漫画是何玉飞一直想要的科幻小说全套,他看见封面后,呆了下,“你怎么买到的?”

市面上只发行了九套,剩下的一套,作者一直在拖,说画不出来。

江鹜趴在桌子上,脸朝着斜后方,“我哥让姨姨找人买到的,他知道你想要这套漫画很久了。”

何玉飞要出国了,他看起来是最高兴的人。

他什么也没给何玉飞送。

夏琅则是送了最新款的全套动漫手板。

何玉飞看着桌子上那大得挡住了他全部实现的包装盒,“……我已经有了。”

“……”夏琅啊了一声,不过很快就又好了,“没事啊,以后你可以趁机送给别人嘛,还省下了一大笔钱,这可是我的心意呢。”

“你要是不出国多好,你出国了,就只有我跟雪案相依为命了,”夏琅瘪着嘴,在撞上江鹜的视线后,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情不愿地加上,“好吧,还有江鹜。”

他也不是那那那那么讨厌江鹜,但是没办法啊,杀人犯的儿子,又挤占了雪案的生存空间,谁知道珰珰姨以后会不会兴致一上来,给他十个八个股份,就算没给,江鹜现在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都是从雪案以后应得的财产上面所刮下来的啊。

这些都是他平时从大人那里听到的,他们这种家庭,最忌讳突然冒出来的孩子。

他无法控制自己对江鹜的敌意,愿意收敛是给雪案面子。

何玉飞把手办包装盒拎着放到了自己跟夏琅的椅子之间,“再过半个月我就走了,所以过两天我准备在家里办一个party,雪案你来吗?”

谈雪案靠在椅子上,“来啊。”

何玉飞又看向江鹜,“江鹜也来吧。”

就算没邀请江鹜,江鹜也会主动提,主动邀请,他更高兴,“好。”

“可是我没有礼物送给你……”

何玉飞笑笑,“不用准备什么,只是最后聚一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