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这么认为,教授,”哈利罕见地表示出对校长明确的反驳,“斯内普比您所认为的更恨我爸爸,这从我入校后他对我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小天狼星告诉我,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相看两厌,我想,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恨意能概括得了的。”
邓布利多微微叹了口气,面前男孩的敏锐逐渐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可受限于那缘由的私密性,他更无法将真相告诉哈利,年轻的救世主还在对面期待着下文,而年迈的校长时隔多年,再次感到了进退两难。
“西弗勒斯并不是你所认为的恶人,哈利。”邓布利多将目光投向了别处,“他一直在后悔因为自己的泄密导致了你父母的死。我知道这么些年,他从未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是我想,你或许可以在这里试着摒弃偏见去了解他,也许有一天,你会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哈利想不出会是什么样的答案,不过在邓布利多的凝视下,还是条件反射般点点头。
“我能感觉到他回避了我最后一个问题。”在罗恩和赫敏那复述完全部对话后,哈利这样总结道,“而且出来后我想起来还有个问题没问,但已经太晚了,邓布利多教授应该也累了。”
“你是想问——岩洞里发生的事吗?”赫敏小声询问。
“是的,”哈利仰躺在床上,用枕头蒙住脸,“一直到读完这本书,我才意识到,我对邓布利多的了解实在太少了,我不知道他的过去,他青年时代的经历,他好像一直是那个巧克力蛙卡片上那个留着长胡子的校长,智慧又可靠。而岩洞里的经历告诉我,不是这样的,邓布利多也有痛苦的回忆,也有不愿面对的过去……”
“其实你不问他也是对的,”床板发出吱呀一声,应该是赫敏坐到了哈利这边,“我想那件事对邓布利多教授也会是一种煎熬,他可能需要更多时间去消化岩洞里的内容,这个时候去问他,可能只会是那痛苦回忆的又一次复现。”
“我明白。”哈利移开脸上的枕头,一翻身坐了起来,“所以我直接离开了。”
“没准邓布利多以后会告诉你的。”罗恩耸耸肩,“别忘了我们还要在这待上许多天。”
“不过话说回来,”罗恩揪了个靠枕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你真的认为,斯内普改好了吗?”
“我不知道,”哈利垂着头,“我没得到什么实质性证据,但就像我跟你们复述的那样,斯内普杀死邓布利多属于教授的授意应该八九不离十,至少,这个逻辑很通顺,而我又没找到什么反驳他的理由。”
他们俩又不约而同看向赫敏。
“我也说不好,”赫敏皱着眉头,“而且我也想不出邓布利多教授所谓的‘另一种答案’会是什么……”
“提到这个我只能想到一年级对斯内普的误解。”哈利打了个哈欠,“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斯内普是要窃取魔法石的人,结果最后证明是奇洛。”
“这个理由一度说服了我们好几年。”罗恩跟着也打了一个,“也许这句话最可能的意思就是,斯内普真真正正属于我们这边,不管他有多像食死徒。”
“在没有其他结果之前,我们也只能认同这个答案了。”哈利拍了拍自己的枕头。
“要不先就此散会?”赫敏看他们两个已经要睁不开眼,“我回去啦?”
“等等!”罗恩一个激灵坐直,“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去干什么了!”
“没错!”哈利也清醒不少。
“哦,那个呀。”赫敏已经站了起来,“明早再告诉你们,晚安。”她俏皮地笑着,转身离开了。
小天狼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回到卧室的,明明刚到这里的时候,他还在咒骂这该死的系统非得把他和那个小混蛋分在一起,而到了今日,他竟有些不敢打开门去面对雷古勒斯。门把手在这一刻仿佛重如千钧,冰冷的触感消没了他最后一丝勇气。最终,他默默叹了口气,选择了跟中午一样的姿势,背靠在了门板上。
我需要思考一下一会跟雷尔聊什么,他这样说服自己,最好不要让他回忆起岩洞里的情形,不对,他现在还没去过岩洞。那就聊聊他的计划?可是上午已经讲过了。那干脆不要提起这个话题,跟往常一样道晚安?可这会不会太刻意?而且雷尔明显还没放弃潜入岩洞置换魂器的意图,我得找恰当的理由劝他打消这个念头,然后……
背后的门毫无预兆地打开,小天狼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这情景堪称中午摔进门的又一次复现。万幸门内的人托住了他,避免了小天狼星的后背与坚硬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你怎么不进来?”头顶传来雷古勒斯的声音,“难道终于意识到走廊比屋里更舒适?”
“我……”小天狼星一时语塞,他勉强找回重心站定,“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他重重叹了口气。
雷古勒斯挑起单边眉毛,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我回想起来到这的第一个晚上,那时我千方百计想逼问出你的死因,甚至还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小天狼星勉强笑了笑,“我很抱歉,雷尔,不止是因为那一晚,还有我少年和青年时代对你长时间的疏忽,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你的异常——”
“你为什么要自责呢?”雷古勒斯打断了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是我弟弟。”小天狼星注视着男孩跟他一样的灰色瞳仁,“我不想看到你一个人走向这种结局。身为凤凰社的一员,我敬佩你的勇敢,但作为你的哥哥,我更想你平安的活下去,像一个普通人那样。”
“哥哥,”雷古勒斯重复着这个字眼,“我加入食死徒的那一刻,我们就决裂了。记得吗?我们大吵了一架,这也成为了逼着你离家出走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身为食死徒的我,早就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不是吗?”雷古勒斯没容得小天狼星开口,“从我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只有两个结局,被你们杀死,或者因为背叛而被曾经的‘同党’处决。从这一点看,我这个最终的收尾方式还算令人满意,至少比前两种要体面得多。”
那种针扎般的痛苦再度包裹住了小天狼星,明明房间足够宽敞,他却感到呼吸困难。另一边,雷古勒斯仍没有停下。
“所以你完全不用为我而难过,也不用把我与凤凰社相较,我只是做了想做的事,又承担了某个最坏的结果,或者你可以把这当做是我食死徒生涯的一次赎罪——”
“够了!”小天狼星突然伸手打断了雷古勒斯的讲演,“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
“岩洞里的反应骗不了人,雷尔,你在害怕。”小天狼星逼近了一步,兄弟俩的距离缩小了,“我们都看到了邓布利多喝完药水的状态,没有人能受得了那个,不管你把这形容得有多么轻松。”
“人总是会惧怕阴暗又充满未知的地方,我认为这是很正常的反应。”雷古勒斯稍微后退了一点,后背顶到了床柱,“而且,无论如何都需要有人喝药水,如果是我,至少可以保证邓布利多免遭此横祸。”
小天狼星愣怔着,想象中邓布利多饮下药水后的惨叫逐渐被雷古勒斯替代,他很难形容此时的感受,一半是为雷古勒斯的选择而骄傲,另一半又是对这结局无可奈何的痛苦。
“如果我能陪你一起去就好了。”长久的沉默后,年长的布莱克露出一个苦笑,“我愿意代替你去喝药水,取到挂坠盒后你可以将我击昏,咱们俩一起从岩洞里出来。”
“我才不要,”雷古勒斯瞪了他一眼,“还要想办法把你拖出来,重死了。”
小天狼星朗声大笑,而笑过之后,他紧紧抱住了面前的男孩,“你做了很了不起的决定,我将永远为你骄傲。”
与此同时,有泪水顺着脸颊落进了衣领。
这一整天的跌宕起伏很容易带来精神和□□的双重疲惫,熄灯之后不到一刻钟,雷古勒斯的床铺方向就传来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小天狼星听着弟弟熟睡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中的挂坠盒。这是一个并不精巧的仿制品,雷古勒斯制造它的时候也许都没来得及去调查斯莱特林的挂坠盒长什么样子。他摸到了里面的遗书,羊皮纸上新鲜的折痕昭示着它刚被写下来不久,或许就在一周前,这上面还带着未干的墨迹。
借着窗外的月光,熟悉的笔触出现在眼前,措辞与句式和那书里的别无二致。小天狼星却一字一句的读着,仿佛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他不知道雷古勒斯在写下这些句子时想的是什么,也许有对伏地魔的嘲讽,有自己能发现这位前主子最深层秘密的自傲。遗书上那嘲弄的语调与沉重的希冀构成了这位十几岁少年生命落幕时最后的交响符。窗外的月亮逐渐藏匿进了云层,而在室内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前,小天狼星伸出手,触到了那字条的落款,像是在与未知时空坐上那条小船的弟弟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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