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姐姐妹妹们都没有,独她有,在宫中这个人精扎堆的地方,不是给人遭祸,是做什么。
再说,只是一时兴起,兴尽而罢了。
江平难得对小皇帝以外的事情热情起来,也不叫外面的人,只两人在屋里悄声给他出主意。
“圣上所忧,我心里已有了法子。皇太后前些日子给她们锦缎裁衣,若再送些脂粉眉黛也不妨事。这几位女史都送,一来显得皇太后仁厚,二来也全了圣上的意思。”
提到脂粉眉黛,刘隆突然问了一句:“这脂粉眉黛哪里来的?”
江平回道:“郡国上贡,宫中的衣食物件大部分不是上林苑送来的,就是郡国上贡的。”
刘隆听完,怔愣半响,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宫中的一草一纸都来自百姓的供养。
又思及今日看到的账册,心里盘算了一笔账,发现普通百姓终岁不休,也难裹腹,更遑论抽出时间读书习字。
他郁闷了一会儿,道:“这事先不急,今日你抽空去蔡侯,去看看哪些郡国供奉可以省掉。大汉光复八十载,总有些浮巧之物,浪费民力,不如省了。”
说罢,他又怕下面的人为了表功,将不涉及主子们的物件裁了,苦了下面的人。如今皇宫宫人数千,若是从他们身上省,积少成多,也能省下不少,然而却不是节省的法子。
“之前,母后下旨令天下郡国供奉之物减半,已是减了。再裁剪费用只管从我身上减,旁的一概不用减,也不用从宫人身上减,再减人心就散了。”刘隆千叮万嘱。
江平听了心中发酸,他是见过和帝时的宫中气象,现在宫中帝后二人过得甚至还不如大世家。
“圣上是大汉天子,哪里有让圣上受委屈的道理?”江平道。
刘隆笑道:“若我不是天子,咱们生于乡野里,在这样的年景里,恐怕连饭都吃不饱。现在,顿顿有肉,季季有新衣,读书有大儒,玩乐有同伴,这样的日子已经是顶尖的了,不能再奢求其他。”
闻言,江平的脑海中闪过一种可能。若妹妹去了只留下这么个孩子,他们舅甥在这样的世道,必定艰难求生,说不定还要卖身为奴才能勉强不死。
脑子一触及这样苦汁子似的生活,江平忍不住打了寒战。
一番忆苦思甜后,江平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再不觉得外甥生活得苦,而且对他的建议欣然从之。
“等我送圣上去崇德殿后就去找蔡侯。”江平答应道。
刘隆道:“若裁不了,就算了。节源是小道,开流才是正途。”
江平点头应了,叫人过来侍奉。一时间,宫人寺人捧着铜盆巾帕之物鱼贯而入。
刘隆洗漱完,吃了饭,就带人去崇德殿。一出门,迎面而来一阵凉风,天也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似的。
羊车在院外等候,刘隆挥退这些人,大步往西走。他现在正值少年,每日肉蛋禽奶,自觉身子好,而且平日多走路也对他这种伏案工作
的人极好。隆道:“母后要千万保重身体。”
邓绥闻言失笑,轻哼一声:“赶明给你立个皇后,让她来管你。”
“我只听母后的。”刘隆嬉笑道。这番话冲淡了刚才的愁绪。
刘隆催着母后午后小睡一会儿:“母后经常半夜才睡,又早早起床,不如午睡几刻钟,既能使下午集中精神,也可保养身体。”
邓绥思及刚才寿数之言,又见皇帝说得恳切,且近日无紧急的事情,便依了他之言,回到后殿内室小睡。刘隆自己没回德阳殿,则在前殿的榻上午睡。
江平抽空找到蔡伦说了皇帝裁减用度的事情。蔡伦即刻命人取来郡国上贡的单子,江平刚要走,蔡伦叫住他。
“我年纪大了,你又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往后用你的地方多着呢。你跟我一起看了,以后若遇到此事心里有底。”蔡伦道。
江平闻言,想了下,停住脚步,与蔡伦一起看起上贡的单子。蔡伦不愧是宫中的老人,每项开始上贡的年份、上贡的缘由、东西的用途都一一道来。
这让江平几乎目瞪口呆,没想到这蔡侯竟然是一本活册子。
蔡伦瞥见江平佩服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意,他能走到今天,身负信任,全是才能,没有半分水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连宫里寺人的水准也比之前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