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乔笑:“没有就好。”
今晚的辛木,有些活泼,像她本来年纪该有的样子,辛乔也故意逗逗她。
辛木刷卷子的时候她一般不吹头,搭条毛巾就回了自己的卧室。
刚刚结束完培训又去做了讲座,有点累,不想看什么东西,也不爱玩手机。
就靠在窗边,望着旧旧的窄街里月光洒下来,把墙角破败的砖块染得毛茸茸的,一些细细的草被谷雨扰了梦一般,不情不愿的从墙缝里冒出来,那过分孱弱的姿态,也不知是让这景色丰饶了些,还是更显破败了些。
这旧街像被抛弃在时光之外,一切都是灰扑扑的。
辛乔脑子突然冒出四个字——「南汇景苑」。
那纸条她是撕了,但也不知是那小区名字太好记还是怎的,很清晰的印在了她脑子里。
深春气温高了,头发不吹也干得快,辛乔把毛巾扯下来,犹豫了下,摸出手机,搜了一下小区名。
果然她没记错,很详细的路线图显示出来,若此时从她家坐公交车过去,大概需要四十分钟。
已经快十点了。
周琨钰约的时间是七点。
辛乔放下手机,转而又望向窄街更深处那两个巨大刺目的垃圾桶。
想这些干嘛?反正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的。
此时,南汇景苑。
周琨钰所待的房子面积不大,一百来平,不算豪宅,但装修中透出低调的品味。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来。
之前都是vr看房,中介跟她说,房主装修完以后就出国了,因为房子是精心装的,也不舍得卖,空了许久,这才打算租出去。
那面向阳台的大落地窗打动了周琨钰,她跟中介说:“我出三倍价格,身份证可以给你看,但不想以自己的名义签合同,你想想办法。”
租下房子后,周琨钰换了张新沙发,又找保洁细细打扫了一遍,所有床单床垫全部换新的。
这一切都是出跑腿费请中介去开的门,中介跟她视频,让她验收成果。
她是医生,多少有些洁癖。
今晚她坐在这里,环视一圈室内,跟视频里所见相差无几,令人满意。
没带笔记本电脑或医学书,没法处理工作,看了会儿手机,又把电视打开。
翻了几个电视剧,没什么意思,一味的甜宠让她有点看不下去,倒是电影频道
开始放一部老片,《罗马假日》,让她托着腮看了会儿。
放了一半进广告的时候,她看一眼手机,快十一点了。
想起辛乔与辛木、周可玉在一起时那张放松的笑脸。
辛乔今晚还会来么?
周琨钰几乎从出生开始,就逐渐学会运筹帷幄了。此时她坐在这里,几乎是生平第一次的,体会着完全不能预知结果的局面。
她很不适应,觉得心跳都有些慌乱。
但她仍固执的坐在这里,等待着。
直到电影广告间隙,她踱到阳台。
站在二十八楼往下眺望,灯光影影绰绰,好像整个城市尽收于脚底之下,虽然离古人那种“手可摘星辰”的感觉还差了不少。
城市里是没有星星的,可这样的开阔,又与终年掩映在竹林之中的周家老宅很不一样了。
周琨钰吹了会儿风,踱回屋内,电影还没开始,她又走到门口,顺着猫眼往外瞧。
静悄悄一片,生活又非偶像剧,哪有她等的人恰好出现这种桥段。
只是往外瞧这一眼,却让她心底生出些紧张。
虽然她已想好,在见到辛乔后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她发现时隔三周后,与辛乔相见这件事本身让她感到紧张。
也许那砰砰的心跳间还暗含期待。
可辛乔真的会来么?
她问自己:周琨钰,你是不是太自大了?好像辛乔被你吃定了似的。
又踱回沙发坐下,她习惯了忙碌,实在不适应这样的无所事事。
又想起屋里没改造净水系统,连能喝的水都没有,便手机下单了一些气泡水。
当她托腮看着1953年的电影质感演绎罗马风情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她心里一动,手不知怎么就用遥控器按了静音。
是外卖到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拂了下头发,又理了理衬衫,也许还抿了下唇,让那在等待中逐渐枯萎的双唇透出些润泽,然后悄然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
外面站着的,果然是橙色制服的骑手。
见她不应门,正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您好,外卖到了。”
周琨钰肩膀松弛下来,有种蔫头搭脑的气息,远离了门口才对着手机说:“谢谢,放门口就好。”
无所事事在这里等了一晚上的情形,实在不像她周琨钰能做出来的事,却又不想离开。
骑手离开后她把外卖拎进来,喝了两口气泡水,总觉得屋内有些闷,不停抬手去摸自己的后颈,却也不至于有什么汗。
她终于发现,不停做这个动作是因为自己的紧张。
荧幕上公主在记者会上一反雨露均沾的社交礼仪,说出她访问过的所有城市里最喜欢罗马。
周琨钰心想,或许她们这种必须理性的人,发起疯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比如公主的一句“罗马”,比如她把辛乔约到这里来。
等电影结束,她又看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如果辛乔想来,早就来了。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辛乔根本不想来。
周琨钰按下自己又要伸手去抚后颈的冲动,关了电视,拎起自己的包。
走到门口,抬起去开门的手在半空中滞了下。
赌气似的甩下,几步跨回沙发边重新坐下,把包扔在一边。
这时她发现自己到底是有些骄纵的,甚至略微生气的想:辛乔凭什么不来?
总觉得分开之前,自己身体的完全交付,那濡湿的床单和床褥给了她这样的底气,她们曾经亲密如斯。
可理性又告诉她:辛乔凭什么不来,凭的是你当时什么都不解释。
你自己选择走这一步棋,就要承担其间的过程。
这段时间她真的太累了,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皮渐渐开始发沉。
楼道里偶然响起一阵脚步,可她静静躺着甚至没挪一下手指。
当没了其他声音干扰,她一听就知道那不是辛乔。
她熟悉辛乔的脚步,辛乔的心跳,熟悉辛乔的薄汗集中在哪里溢出,和辛乔身上的每一颗痣。
她发现她在赌。
赌的就是她问过辛乔无数次的那句话——无论我什么时候叫你,你都会为我回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