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弱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擦拭唇边的血迹,倒忽然觉得比自己更可悲的是扶清。

人前仙姿玉容、人人敬仰的道尊,竟然在背地里锢着早已死去的徒弟做这样的事。

有够道貌岸然。

若是那些仙门弟子见到这一幕,不知多少人会心碎当场。

“笃笃”两声后,从窗台跳上来一只胖

胖的虫子,是去而复返的小火。

它在窗台上跳来跳去,比划说要陪着殷九弱一起睡。

见它死活要赖在殷九弱身边,扶清便取了桑叶让小火趴着睡。

许是察觉到自己心境不稳,扶清掩着唇,淡淡嘱咐道:

“小九,今夜好好休息。”

殷九弱定定看着扶清服用黑熊送来的丹药,四下环顾,虽然灯火通明,但心底的酸涩一一浮了上来。

她忽觉人生虚无,好似许多事情都没有意义。

这世上如此关心她的,竟然是这只虫和那三个机关造物。

是啊,以往是她太天真,明知自己一无所有,哪有可能,落难之时,立马就出现一位姿容绝艳的师尊,救她于苦难,情.爱交缠,关怀备至。

她们共赴云.雨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也难怪,她殷九弱有着不明的身份,弱小的实力,离一无是处也不远了。

这样的道理,她本该早早明白。

可她贪欢侥幸,误把那人的处心积虑当作一往情深。

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自找的吧。

自以为自己是个东西,殊不知情.爱的价格如此贵重,或许她穷极一生也承担不起。

“轮回狱那收留你的三位魔族人,本尊会送去一份厚礼表示感谢,”扶清在服用丹药后,心境终于稳定下来,慢慢在殷九弱身旁躺下。

“不必了,我与他们不熟,”殷九弱冷淡地闭上眼,生怕三位叔叔知道自己被扶清抓回来后,意气用事,反而不好。

扶清颇感意外,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不用送礼?”

“不劳道尊费心,他们受不起您的礼。”

“小九,你……”女人呼吸一窒,莫名不喜欢殷九弱唤她道尊的语气,就好像一人素不相识一般,疏离无比。

魂魄受损加上招魂的损耗,殷九弱虚弱至极,几乎是昏迷过去的。

因为连接着金色的神魂锁.链,殷九弱的状态尽在扶清的掌握之中。

反复确认殷九弱熟睡后,女人将神魂锁.链缠绕在自己的手腕间。

嫩.白的手腕上青色血管若隐若现,配上细细的锁.链,戒欲中犹带着难忍的反叛。

一夜很快过去。

殷九弱并未料想到,自己这一昏睡便是十几日,勉强坐起身来,更是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小火正在窗外的屋檐下,吸风饮露,听见殷九弱的动静,立马急匆匆跳进来,见到她没事,才放心地趴在新鲜叶子上睡觉。

房间里,结魂灯一闪一闪,殷九弱一脸阴霾地盯了许久,苦于自己还是魂魄状态,什么也做不了。

神魂锁.链束缚着殷九弱的行动,金色的链条拖了长长一串,泛着冰冷的光。

沿着链条往前走,殷九弱摇摇晃晃地来到临月居的洗浴池前。

雾气氤氲,湿漉漉的热汽缠绕在肌肤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两具交缠在一处的女.体,温

泉水滑,雪肤玉肌,玲珑有致,春色撩人。

能看见锁.链一直延伸,紧紧缠绕在女人细白骨感的手腕上,水滴流过,竟勒出引人遐想的红印。

殷九弱与水池里的扶清对视。

女人眼眸里是清规戒律定下的的分寸感和疏离感。

然而,她玉白的肌肤流动着淡淡的光泽,轻薄纱衣下是暗流涌动的欲望和妩媚。

那轻薄的纱衣在淡粉色的水中曼舞,女人身姿轻柔,雪白的半弧起伏,点缀着嫩红,似有若无地抚过另一人的身体。

那具身体遍布着交错的伤痕,其中心口的伤最为狰狞,却在扶清的呵护下,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魂魄之体的殷九弱,冷眼看着扶清为自己的身体沐浴,细心照顾到每一处,再将长发理顺,擦干水珠,妥帖穿好新衣。

看上去十分熟练,仿佛早就做过千百次。

面对这一幕,殷九弱心中感到怪异不已,不知该看还是该避。

但她还是不甘示弱地站在原地,神情麻木地看着扶清。

她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应该早就尘归尘土归土,谁知竟被扶清保存得完好无损。

就好像扶清保养她那些机关工具,一丝不苟,万般宠溺。

清心寡欲的道尊竟然还是绝世的戏子,敬业的傀儡师,最贵重的傀儡碎掉了,还要费尽心力地拼好。

出了浴,扶清又是一身整洁干净的雪白法袍,流光溢彩,灵气护佑。

除了玉白面颊上隐隐有一丝可疑红晕。

“醒了的话,本尊今日便帮你重回躯体里,心、暧.昧不明的青色痕迹。

仿佛那金色锁.链锁住的是扶清,而非自己。

“魂魄乍然归体,会有很多不便,”扶清侧过脸去,温软的唇瓣上尽是细咬出的点点痕迹,她拉过羽被,遮住身上的痕迹,“我会为你打造一架轮椅,方便你四处走动。”

“你还要用锁.链锁着我?”

“小九,你的魂魄不稳定,有我的神魂温养着你反而更好。”

殷九弱冷冷一笑,心说不愧是长梵道尊,连强制别人的行为,都可以解释得这般冠冕堂皇,丧心病狂,伪君子至极。

女人脸上的红晕褪去,眸光清明,又是那种悲天悯人的神圣气质,浑身上下仿佛散发着“我允许你爱我”的怜悯之心。

见殷九弱眼里半是讥讽半是冰冷,扶清望了望窗外雅青色的天,长睫低垂,“本尊去炼制丹药,你先睡一会儿。”

将灌进寒风的花窗半掩,扶清回首看向殷九弱,长发遮住侧脸,眸光半明半暗,“我设下了三层禁制,无人能靠近此处,你安心休养。”

也就是没有人能发现自己在扶清这儿,殷九弱轻轻地笑,她现在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扶清还担心自己会逃跑。

长梵道尊果真心思缜密,严谨认真。

“午时,本尊会为你准备膳食,喂你吃下。”

“让仙鹤童子喂我吧,”殷九弱看着天花板,身体冷似冰窖,强忍着不泄漏一分一毫想要逃跑的心思。

看清殷九弱眸中的抗拒,扶清拂袖离开,云淡风轻地留下一句:

“本尊会按时过来的。”

殷九弱看见庭院里白天也掌着灯,金灰似的光穿行交织在摇摇欲坠的叶片间,仿佛辉煌灿烂的万古囚笼。

也不知道轮回狱里,三王会急成什么样,她心底疼痛悲哀,像浸透冰水后,变软破烂的白纸。

只能沉入牢笼,连解脱都做不到。

但多亏魔族破而后立的体质,她或许已经想到了可行的逃脱办法,只是现在自由被限制,还无法找到相应的物什。

鹤雪峰设有专门的炼丹房,奇特的丹鼎下,扶清随意操纵着太阴真火。

渐渐地,炼制出了三味丹药。

很快,她将丹火熄灭,收好丹药,转道去了后厨。

篮子里摆放着今日新鲜采摘的蔬菜灵果,另有黑鱼等河鲜。

知晓殷九弱不喜吃鱼,扶清便取了鱼肉最细嫩的地方,熬了一锅鱼片粥,再佐上几个清淡可口的小菜。

食物香气四溢,午后鹤雪峰照例停了雪,淡淡的雪雾弥漫,一如从前的每一天。

就好像一切都未改变。

扶清恍惚之时,仙鹤童子弱弱地敲门,“尊上,小主人一个人在房间里,弄出很大响声,我们进不去,但是很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心随意动,扶清即刻回到临月居的庭院里,远远就看见殷九弱滚落在地,披头散发,用力去撞放着结魂心灯的柜子。

心灯若碎,魂魄自散。

“小九,你竟然还想离开?”一身白衣的扶清眼眸沉暗,语气幽冷。

女人快步走进来,半跪着捏住殷九弱的下颔,呼吸如兰,眸色涌动着点点暗欲,“你就这么想去见那个阿引?连神魂锁都困不住你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