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给她留一点点的体面,非要扯掉所有的遮掩,他明明对谁都很温和,敷衍的礼数的公式化的温和那也是温和,为什么不能对她这样?
秦佳苒揪着裙摆,眼睛睁着,不敢让泪水的范围扩大,可还是晕开了,眼中的霓虹破碎得不成样子。男人温雅贵重的轮廓也在眼中破碎。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不肯对她温和,是没必要。
她只是一个出生上不得台面,活在边缘,连家里的佣人都可以随意怠慢的私生女,又凭什么期望得到他的温和对待。
他是人人讨好的太子爷,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在他眼里,她也许就是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漂亮娃娃,又恬不知耻地主动贴他,都不必让他多花心思。
所以他大可以把想说的话都不加润色地说出口,尖锐也好,冷酷也好,有什么所谓。
她在他面前还谈什么体面和骄傲。
“您说的对,我都愿意和他跳舞了,也就离和他上床不远了。”她扬起唇角,鼻腔中的酸楚蔓延开来。
“可能在跳舞的时候,他就会暗示我今晚跟他去酒店,也许房间都开好了,房卡过会就有助理送到我这里。我会觉得被侮辱了,会觉得他不把我当人看,会害怕,想着要不要鱼死网破算了,但是——”
这个“但是”二字,让谢琮月心神一凛。
“好,别说了。”他没有犹豫,当即打断,把烟发狠地碾灭自大理石栏杆,语气却平和:“我让人送杯果汁给你,有忌口吗?”
秦佳苒睁着眼睛,定定望向栏杆上那抹灰,神经一寸一寸紧绷,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会令对方厌恶,可还是继续,“但是,我还是会去。我会去的。他给我好处,我就会陪他上床,我就是没有廉耻自甘下贱——”
“秦佳苒!”
谢琮月脸色铁青,抬步走到她跟前,深冷的目光攫住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佳苒闭上眼,把泪水忍回去,“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为了气我而说这些折辱自己的话。犯不上。”
他轻描淡写地口吻,不费吹灰之力让她的坚固坍塌。
犯不上。轻描淡写三个字,足以给她脆弱的灵魂一次重击。
今晚所有糟糕的情绪都在这三个字里决堤,她放任自己,哇地一声哭出来,泪水像她最讨厌的暴雨一样落。
身体止不住的发冷发抖,崩溃又激动。
“犯不上,为什么犯不上,我为什么要为了气你而折辱自己!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知道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不配做你的女伴,我知道你厌恶我看不起我,我知道我是痴心妄想,是个笑话,我现在知道后果了,我也后悔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对所有人都好偏偏对我坏.....”
泼墨的夜色放大了她的不堪一击,惨白的脸色此刻红透,胸口不停起伏,泪眼婆娑,
全是屈辱,对视中却不落下风。一股子倔强。谢琮月蹙了蹙眉,放开手,“下次小心点。”
“嗯...”秦佳苒闷闷地,坐在他腿上,正对着维港夜景。
维港好美,她还从未在这么高级的套房里看过维港。风往南吹,海面泛起璀璨,真像繁星,弥补了今夜没有星星的缺憾。
气氛有种微妙的美好,像醒过的酒,安静沉醉,喝了就会忘记刚刚发生过多么荒唐的对峙。若不是她眼睛里还有残留的泪水,都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对着谢琮月哭。
哭那么凶,那么委屈急切,那么崩溃。
她是不是疯了。
秦佳苒不敢再说话,脚趾蜷在一起,沉默安静地掉眼泪。
“不是对你坏,也没有厌恶你。你不用想太多。”谢琮月看着她因为紧张和害怕而蜷缩起来的脚趾,颗颗如玲珑玉子。
若是脱掉她的鞋,放在掌心把玩,是否像把玩白玉棋子那样细腻生温。
“嗯?”秦佳苒偏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懂。
谢琮月紧跟着看过来,温淡的眼眸,难辨喜怒,“只是有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