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真甜。
说的是这玉桂糕甜、这浮着香粉的甜腻空气、这华贵富丽的殿,还有……什么别的。
迟清礼抿着唇,眼帘垂下来。
她在呼吸着,根植体内的花种也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根扎深一寸,或许在还没意识时,便已融入血肉,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玉桂糕还剩半块,白玦没有继续为难她,自己拿了过来。
糕点黏而软糯,味道只能算还行,远远达不到白玦的标准。
迟清礼端着盘子,冰块似的杵在身旁,似乎还在偷偷打量自己。
白玦便也转头瞧着她,指尖依在自己唇边,软红舌尖触上指背,轻舔了舔。
迟清礼怔了怔,慌忙移开视线。
冰块还是冰块,这么不经逗。白玦叹口气,也不知道得“练”多久才能冷静下来。
书灵经过多次“磨难”,仍旧锲而不舍,第一时间跳出来嚷嚷:“又在调戏女主,坏人!!”
白玦道:“反正还没到剧情节点,我爱做什么做什么,你也管不着吧。”
书灵:“…………”
不管在不在剧情节点,有没有任务,你不是在寻找调戏女主的机会,就是在锲而不舍地撩拨女主,谢谢!!
四人正闲着,才离开不久的西域公主,身后跟着一队宫女,款款掀开了淡色纱帘。
玉石声琅珰,公主弯身一礼,道:“不知诸位仙人歇息得如何?”
她一示意,便有宫女鱼贯而来,皆是青衣束冠,面前端着一个半大的玉盘。
“这是西域特有的鲜果,”公主介绍道,“这则是宫廷特酿的酒,以新采花瓣、水果酿造而成,清甜可口。”
桌面转眼便被摆了个严严实实,连方才放着些糕点的小碟,都被不露声色地撤了下去。
几名小徒弟对视了一眼。
白玦依旧懒在榻上,金链缠着指节,细小圆环相扣,被她一枚枚拨弄着,每一下都发出簇簇细响。
她听着公主介绍,看着满桌鲜果,尤其是显眼处的细长酒壶,扑哧笑出了声。
“当真是特酿陈酒?”
白玦道:“还是掺了些别的东西?”
公主脸色变了一变,仍旧强颜欢笑道:“您这是何意?远道而来的仙家贵客,我们难道怠慢不成……”
白玦道:“怠慢倒不至于,就是我们四人皆为修士,灵气充盈,最是适合作为‘花种’的养料。”
话音刚落,一队人脸上已皆是敌意,公主连退好几步,身后便是浅色纱帘。
“我理解您的担忧。近些时日,城中确实多了不少流言蜚语。”
公主咬牙道:“但大多数只是不满女王举措,而编造的不实传言罢了。”
白玦瞥她一眼,拿起搁置一旁的白玉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酒水倾入杯中,渐满。
她晃着小杯子,漫不经心道:“再不追
,她可要跑了,”
三个小徒弟如梦初醒。
公主也显然意识到了这点,转身就逃,宫女们也是惊慌四散。
“别跑!”
桃若嫣运起一丝灵气,就要捆到公主腰际的顷刻,却“嘭”地被什么挡住了。
公主倒在纱帘之外,金饰都被摔歪了几件,她扶着宫女手臂,勉强站起身来。
纱帘晃动,玉珠摇晃不歇,灵力被“凝”在一道水帘之上。
桃若嫣傻了:“这是什么?”
公主与身旁人低语几句,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旋即离开。
白玦晃着酒杯,答道:“结界啊。”
“这房间的水渠中画着阵法,以清水为引子,你们几个都没看出来?”
三名徒弟乖乖摇头。
“现在的弟子,都学了些什么啊,”白玦叹口气,“这阵法不难破解,你们自己想想怎么出去。”
公主早已不见踪影,三名小徒弟看着水帘发愁,无论是剑劈还是筝音,结界都纹丝不动。
三人绞尽脑汁,白玦就在一旁悠闲围观,将酒杯里的水倒来倒去,颇有兴致。
书灵在旁边看了会,又游回摸鱼的白玦身旁,道:“女主都卡好一会了,你也不帮帮人家!”
白玦道:“这是最简单的‘囚牢’阵法,只要找到弱点,很轻易便能解开。”
“你看那水渠中的阵法,压根就没想着要藏一下,全都明晃晃地画出来了。”
白玦懒洋洋道:“只要破坏其中一道符文,剩余便会跟着——”
话还没说完,只听“轰隆”一声,惊得白玦都从榻上坐了起身,转头去望。
水帘仍旧完好无损,悄然流淌着,但是镶嵌着玉石的地板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三只姑娘蹲在一个大窟窿旁边,桃若嫣兴奋嚷嚷着:“尊上快看,清礼砸出了一个洞!”
迟清礼害羞地低下头,一边说着“这没什么”,一边期待地偷瞄白玦。
一副“我做的好吗,师尊会夸奖我吗”的可爱小表情。
白玦:“…………”
书灵吐槽道:“……我记得女主应该挺胆小谨慎的,怎么在你教导下,好像越来越暴力了,”
白玦:“这是我的错吗?肯定不是。”
“这要换了我年轻那会,早就一把火烧了整座宫殿,”白玦哼了声,“哪有像她三这样,慢慢吞吞找线索的。”
书灵:“…………”
还说暴力不是和你学的!
小冰块还在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白玦咳了声,踱步过去看她砸出那个大坑。
好家伙,一层坚硬的金玉地面,还有下面好几层石砖,都被砸了个粉碎,露出黑黝黝的地底。
白玦陷入了沉思:某只乖乖巧巧,看到自己就缩起来的小冰块,是不是真的被带暴力了……
她拢了拢扇子,违心道:“不错,做得很好。”
迟清礼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声
音倒还是软的:“我是想着草木一直嚷嚷让我往下,这才试着砸了砸地面,没想到误打误撞发现了暗室。”
白玦讪笑了下,身旁传来一个无比绝望的声音:“这才不是什么暗室,就是直接把地面砸穿了!”
“按照原本剧情,女主应该破开结界,去找西域公主之后才发现了地底密道。”
书灵抓狂道:“怎么跳了好几个步骤,直接下去了!”
白玦真诚道:“看来我确实带坏了女主,对不住了。但事已至此,你又能拿我怎样?”
书灵:“……”
这人好烦啊啊!
。
砸出的大坑深不见底,漆黑一片,隐约能听见些空旷的回音,证明地底下应该是有空间的。
迟清礼率先跳了下去,秦筝烟抱着古筝,哭哭啼啼地死活不想走,结果被桃若嫣一脚踹了下去。
伴随一声逐渐远去的凄凉惨叫,洞里安静片刻,随后响起了一阵拉扯声:
“呜呜呜呜,清礼师妹!师妹你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难道我已葬身于此,成为茫茫亡魂之一?”
秦筝烟悲从心来,搂紧了怀中古筝:“早知如此,我何必接下卷宗,又何必踏出门外——”
有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秦筝烟的悲伤:“师姐,你抱的不是古筝,是我。”
迟清礼无奈道,“我要喘不过气了。”
秦筝烟:“……啊,对不住。”
不多时,桃若嫣也跳了下来。
这姑娘心肠蔫坏,下去了还一声不吭,故意扮鬼把秦筝烟吓得惨叫连连,几欲晕厥。
白玦是最后一位下来的,她施施然地整理红纱,道:“这么黑,怎么不点个火?”
她打了个响指,细火便幽幽燃起,点亮这她们所在的这一方地底空间。
浓稠的黑暗中,火光映出一片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植物根须,藤蔓互相缠绕着,遍布视野的每一个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深邃、阴冷的寒气,她们每个细小的动、发出的声音,似乎都在激起那些根须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