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允,你便不能起来。”
叶听霜喉结不自觉滚动。
哪怕玉簪之事已在暗中调查,他三番四次的克制,警告自己在尚未有结果之前,不得放纵一丝感情。但那种甜蜜又刺人的滋味,好似无孔不入。
太子气息不顺,率先瞥开了眼。
分明是他因查明叶听霜身份,自己要来太学府试探一二;但当沈灼真的试探之后,他却心颤如焚。
他如何能言说?
分明是清昭在调戏别人,他的目光却只落在清昭的身上。
为什么不一样了?
殿审、元正之会、或许更早的中毒,他好似一簇摧枯拉朽、烧光平原的野火,滚烫热烈又鲜活。
或许旁人无法理解,只有十年来一直陪伴在清昭身边的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那种被燎原的滋味。
就是这样一个孱弱的少年,却能夺走他全部目光。
太子:“……够了!”
沈灼却不听,反倒愈发放肆了。
太子眼瞳赤红:“孤说够了!”
沈灼的动作僵到了一半,便再也不继续下去了。
他赢了。
进退之中,是他得寸进尺,太子步步后退。
可他完全不满足,想要看到更多。
太子究竟会为了他退到什么程度?
沈灼歪头看向他:“那阿兄还验吗?”
太子面色难看:“不必,往后都不必。”
他狼狈的离开了太学府,连同院长打招呼也没能顾得上。
太子脑海里一直都是沈灼抚弄对方唇瓣的模样,若是再进一步,会不会伸进去?
光这样想一想,他便感到窒息难熬。
一刻也不愿再看下去。
虞淮守在门口,瞧见太子神色,疑惑的问道:“里面发生了何事?殿下为何慌张?”
慌张吗?
太子的脸色略一扭曲,想起了方才沈灼的问话——
为何他要试探清昭?
太子指节泛白:“回东宫。”
他终于后知后绝。
他想要知晓自己在沈灼心中的地位,然后坚定不移的被沈灼选择。
—
空荡的学堂内,沈灼推开了叶听霜。
“起开。”
叶听霜:“……喏。”
心口的那股热迟迟未散。
他悄然舔舐着牙齿,泛起丝丝津液,好似在回味无穷。
小殿下哪里都值得回味。
腰、手、以及之前那个吻。
整座宫殿都透着空洞,小殿下便是一潭死水中的活色生香。
周遭越死寂,他便越鲜活。
令人心折的锋利。
沈灼头疼欲裂,已不想再应对君照雪。
沈灼重归冷漠:“君先生,叶家私苑的事,我们明日再约吧。”
君照雪辑礼道:“……是。”
方才始终未曾说话,他却一直在观察着叶听霜。
空洞清雅的美。
像是幽谷静潭,死水沉沉,世间万物都无法融进他的眼。
于他而言,尘世的一切都淡得如一缕轻烟。
然而——
这个眼神被激得鲜活。
因为沈灼。
所以太子才会那般针对吗?
沈灼带着叶听霜离开了太学府,君照雪才缓慢直起身,将方才沈灼坐过的桌几上的砚台拿起,黑色的墨汁如雨线般朝下砸落,很快将地上的白色宣纸染黑。
“选伴读……”
“军马案……”
“清昭,原来你也会打小心思了。”
刚才他看到了什么?
才三月未见,沈灼便有了让人挪不开眼的变化,他竟是在同一直儒慕的阿兄……对抗!?
一直掌控在手心里的人,突然间失去了掌控,君照雪原以为自己会烦闷。
参加伴读之选前,他便是这样表现的。
不该兴奋。
不该瞩目。
但真正看到时,他为了伪装强压在内心多年的叛逆,瞬间汹涌了起来。
‘便委屈先生屈居人下了。’
他竟被那句话困住多年,以至成为心结,实乃可笑。
君照雪喃喃讥讽道:“君如琢啊君如琢,你难道还是什么乖顺人物吗?为何要把太子每一句话都奉为圣意?”
此刻王元鸿终于按捺不住闯入学堂,想看看君照雪有无受到为难,便瞧见了他的手中染满黑色墨汁的画面。
这是上等的松烟墨,极难清洗干净,他白皙光滑的指尖完全被侵染,连衣服上也滴上了几滴。
王元鸿心脏骤颤:“君先生,你没事吧?他们可有为难你?”
王元鸿伸出手,想要触碰君照雪的指尖。
然而只在触碰的那一瞬,君照雪便回过神来:“多谢,方才是在下在想事情,怠慢了。”
王元鸿面颊微红:“学生怎会怪罪先生呢?今日先生受累了吧?”
君照雪淡雅浅笑,手指掩盖在宽大袖袍之中,却在不停的擦拭着,直接红了一大片,红到肿胀,他都没有停下。
君照雪有个秘密——
温润教习的先生,长袖善舞的门客,却极度厌恶他人的触碰。厌恶到哪怕沾染一点,都会生出恶心之意。
君照雪温柔的笑道:“受累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冒犯之言……”
王元鸿笑道:“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君先生大可以直说!”
君照雪:“可否将玉佩还给在下?”
王元鸿的关切瞬间僵在了面上:“这……我……”
君照雪垂着眼眸,长睫颤动:“那是母亲留给君某的遗物,君某不愿流落在外。”
王元鸿不服道:“放在沈清昭那里便不是流落在外,放在我这里便是流落在外?”
君照雪默不做语,鲜少没有再同对方虚与委蛇。
从前觉得厌烦,今日便更加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