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约定好的一般，包括马文才在内，俱都顺着那秀箭方向看去。

长久无人关注的广场一侧，陈着根本无人发觉的绣轿，侍女衣着素淡，伸手，将轿幔缓缓挽起。

霍迢方戴好帷帽，手扶轿侧木柱，低头下轿，月白的绣鞋在落地的瞬间，探出了鹅黄衣裙些许，复又被裙角遮挡，若隐若现，半遮半掩，拨乱了不知多少少年学子的心神。

众人皆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人都知道尼山书院不收女弟子，何曾想到这里会有女子？

马文才的注意力全然从那蓝衣学生的身上移转开来，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不屑垂眼，扫过自己被横截射成两段的断箭，复有兴致地抬眼看去，似笑非笑，开口却是夸奖：“姑娘好箭法。”

“马公子，你也未免太过嚣张。”霍迢方站立妥帖，隔着帷帽白纱，看着那边儿轮廓隐约的身形，慢慢开口。

“哦？”马文才饶有兴致地侧头，露出他那张俊秀异常的脸来：“你认识我？”

剑拔弩张——

蓝衣学子还手持木棒，挡在王蓝田身前，摸不着头脑，他的黑衣友人一把将他拖了下来：“别管闲事！”

几乎便是所有人都不曾明白境况，不敢开口之时，王蓝田毫无征兆地，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吓得那俩学子一个哆嗦，互相扶持在一起。

“小妹！小妹！”王蓝田嚎哭着，闹糖吃的小孩儿一般，“跶拉”“跶拉”地拖着脚步凑到霍迢身边：“小妹！他，他欺负我！”

霍迢深吸了一口气。

“受了委屈，就找妹妹哭鼻子，做什么老大？”马文才毫不给面子，嘲笑出声来。

“那也总比出手就要伤人性命的好！”霍迢自己藏在帷帽中，马文才看不清她神色，可语气已经再清楚不过。

他径直下马，马鞭信而换手，王蓝田下意识地往霍迢身后缩了缩：“小，小妹。”

马文才懒得看他，他只是定定瞧了霍迢一眼，便同他们面前擦身而过，去往上头入学。

眼看马文才走远，霍迢才转过身：“当老大？你也配？！”

王蓝田的肩膀头子顿时缩了下去。

“往后，你在书院给我好好读书，若再胡乱生事，我就去告诉姨夫姨母！”

“别别别……”王蓝田下意识地喊出声，又立刻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看他，颜面没丢太多，方才松了一口气，他方才看马文才的马鞭便下意识地躲，足可知道他有多惧他父亲，顿时，又换了一张笑脸：“小妹，我知道，你打小就护着我……”

“护着你？我可没病。”霍迢开口便没有好声气，可王蓝田已经习惯了，全然不恼，嘿嘿一笑，又来拉她衣裳。

他们兄妹尚在此处拉拉扯扯，高台之上的马文才已经大出风头。

“此后余下二十名学子的束脩，皆由我马文才来出！”

他此言落地铮铮，后面排着的学子们俱都生出震惊来，二十学子的束脩加在一起，足有二百两黄金，马文才却轻描淡写，不过颔首：“夫子请登记吧。”

众人都以默然而对，尼山书院的夫子则不由欣喜：“马公子恩泽同窗，只是便宜后头这些人了……”

“那也是他乐意。”众人无声中，女子声音尤其明显：“想要名望，花钱来买便是，哪说的来便宜不便宜。”

王蓝田使劲在后头扯霍迢衣袖，被她一下抽了过来，他没收好力道，险些一头栽在霍迢身上。

马文才信信然转身，看她一眼——少女仍带着帷帽，白纱将她牢牢罩在其中——径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