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浩便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那会他太疼了,全身骨头都疼,体温起起伏伏,像是要死了。
医院开的药一瓶要一千多块,买不起,身上有五块钱,他走进了那家门口都透着破旧的店里,先确认。
“多少钱?”
凤桃忙着把衣服卷卷,塞袋子里:“五块!帅哥,你等等噻,等等有人回来,我有事先走咯!”
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幸好够的,其实又有些舍不得,但又不好意思走,犹犹豫豫,直到那个女人走了回来,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们一群病友挤着一个群租房,下雨的时候要在地上摆三四个塑料盆,有人从外面挤回来,怀里揣着药瓶。
“印度的。”病友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跟前:“跟黄牛买的,还贵了,要是能找到卖的那个人,能更便宜点。”
彭浩趴在床上,心里有什么念想一闪而过。
他此时看着霍迢,那个快消散的念头又起来了。
“我……”他说:“我得了病,好不了的。”
白血病或许能治愈,但对他们而言是天方夜谭,生来就陷入贫穷的泥沼中,他们连命运都相差无几。
霍迢缓缓地眨眼,看着彭浩,他躲躲闪闪,又抬眼看向她。
“什么病啊?”霍迢问。
彭浩说:“白血病。”
霍迢点点头,“哦”了一声。
彭浩努力想在她脸上找到“同情”或者“异样”之类的神色,但他失败了。
霍迢把瓶子拧紧了点——刚刚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拧好,那股味道居然还在。
“那你今天下午都休息啊?还有晚上。”霍迢说,仿佛刚刚彭浩说了个很轻描淡写,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彭浩“嗯”了一下。
“那晚上还来跟我吃饭不?”霍迢已经换上了她的笑脸,靠着门,低着头看他。
彭浩又顿了一顿,再点头:“嗯。她……不在?”
霍迢怔了一下,继而想笑,凤桃在彭浩眼里终于不是透明的了。
“不在。”这里住着的人都好穷,工作日的白天鲜少有人会有闲心来按摩:“凤桃回趟家。”
“那你呢?”他问。
“我啊……”霍迢踩着拖鞋,迫于未干透的指甲油,只能滑稽地往回蹭:“我没有家人了。我爸我妈都没了,还有个姐姐,但很久没联系了。”
大家都过得很艰难,联系还不如不联系,不联系的话,起码知道彼此过得还行,没出什么事。
彭浩敛下了眼睛。
霍迢对着挂在门后的镜子,把头发镊子含在唇间,利落地重新挽了一下头发,把碎发用镊子夹好:“你呢,中秋过年得回家不?”
彭浩摇摇头,声音低低的:“我好几年没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