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咋舌。
“要是北狄和大宁再开战,又不知道多少人家变成流民,要卖儿子进宫做太监。”
穆玦侧脸望向木桌上放着的几碟糕点,漆眸乌沉。
“三皇子刚死,东厂就搜出谋反的信件和孔家贪墨军饷的证据……”
东厂的动作未免太快了吧。
“殿下要我再去打听吗?”
穆玦摇头:“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孔家贪墨军饷,孔家的外孙转眼就死在宴请北狄使臣的宴席上,还挺应景的。”
傍晚,来给他们送饭的人到了,只不过换成了白天守在三皇子灵堂外的内侍。
一天工夫,那个太监就从三皇子的贴身内侍变成了给偏殿送饭的,地位一落千丈,对方堆满横肉的脸上布满愤恨阴鸷。
夏明接过了食盒,一打开一股馊味扑面。
“这怎么可能是送给六殿下吃的?这饭菜都馊了好几天了吧,王保平,你是不是故意——”
“贱种吃馊饭,还想吃什么?”
穆玦抬手示意夏明不要跟对方争执:“把饭倒了。”
夏明剜了王保平一眼,拿着食盒往墙边走,王保平讥笑几声。
“今天倒了,明儿个还是我给你们送饭呢,我看你们几时把馊饭咽下去,晦气的东西,三殿下就是沾了你们的晦气,才——”
穆玦一手支着下颌,手肘撑在木桌上,袖袍下露出一截纤瘦白皙的手腕。
他注视着夏明把那盒馊饭倒在墙边。
“那这盒馊饭,就祭奠三皇兄。”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够王保平听见。
对方勃然大怒:“贱种你说什么?!”
“一个谋逆的庶人,除了馊饭还想吃什么?”
穆玦桃花眼勾了一丝笑,墨色的眼瞳在傍晚黯淡的暮色下还泛着粼粼的光。
“三皇兄已经被贬为庶人,听说尸体被东厂扔去了乱葬岗,孔家的人也死绝了,大概以后都不会有香火供奉……有盒馊饭吃,已经很不错了。”
王保平脸色涨得红紫,怪腔怪调。
“好啊,我看你到时候吃不上东西,怎么跪着求我给你馊饭吃!”
往后一连三天,都是馊了几日的饭菜,有些都已经长出了白毛,打开就是一股恶臭。
显然是王保平故意调换了他们的食物。
穆玦从灵堂里顺来的糕点快吃完了。
夏明跑了一趟御膳房,想叫御膳房换个人给他们送饭,回来时垂头丧气。
“殿下,宫中最近缩减开支,各宫的娘娘、皇子都在御膳房闹,压根没空搭理我……我等晚一些再去一趟,给御膳房的小太监塞点钱,带些吃的回来。”
穆玦颔首,今天难得是晴日,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不远处母妃住的殿室里忽然传出一阵嘶哑的呕吐声。
青年猛地起身朝着殿室里冲去。
地面上一摊打翻了的饭菜,辨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土黄色糊状洒了一地,几条白蛆在里面快活地蠕动。
他的母妃跪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正在干呕。
“殿,殿下!王保平送来的馊饭我全扔了,绝对没有给丽妃娘娘送过这些东西啊!”
穆玦脸色苍白,跪坐到母妃跟前用袖子给母妃擦拭嘴角,沾了一手的脏污,浸透了手上包裹着的白布条。
掌心没愈合的伤口刺疼起来。
他侧脸看向一旁大开着的窗子,这处殿室的窗子正对着墙,从外面翻进来只需两步就可以走到窗边。
大开的木窗呼啸着冷风。
穆玦扶着母妃站起来。
“是谁给您吃这些的?”
母妃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手里攥着木梳子。
他又问了一遍:“是谁给您吃这些的,是从这扇窗子把东西递进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