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与探春最先完成,正交互着欣赏,迎春并宝钗也妥了,两人洗罢手,拈了糕与丫鬟们说笑尝味,独剩林黛玉还在工笔细描。见其他人都得了,贾宝玉不免着急,拿着粗笔挥洒起来,并催黛玉道,“你看,她们都好了,咱们也快些。”
“你别管我,仔细做你的,你来得晚,急什么呢,”林黛玉不理他,淡淡道。
贾宝玉听了遂慢下来一些,只是再慢也是快的,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又催道,“我已经快好了,你也快些吧,我顾不得你了。”
话音落,贾宝玉便搁下笔,另一边林黛玉看他停了,也慢慢停下来。几人将花笺放在一起,围过去细细赏起来。
先是探春的,她用的红花出绽的杏花,笺上一支红杏招展着斜斜伸出重门,地面青痕并雨点些许。
“这个雨点好,怎么想着沾了水并些墨色洒出来做雨点的,我怎么想不着,和这一比,我的再俗不能,”贾宝玉看到第一副就觉得要糟,拍了拍脑袋,懊恼自己心神皆困于花,一叶障目了,虽是花笺,也不只是花啊,可不得有些新意。
“一支红杏出墙,倒不算新鲜,但是雨后花自招展这个意思我觉得极好,”薛宝钗也点头,众人均同意,一致认为极好。
再过来是惜春的,她虽年幼,迫于笔力与手劲,只是数朵红梅,但高低远近恰如其分,简单几笔勾勒出白墙黑瓦,直描墙角数枝梅,几人也都说不错,虽不如探春的,也是难得。然后是宝钗的,她用的白梨,在纸上重重叠叠,虽多却不显得过于满。
“化的千树万树梨花开吗?”林黛玉问道,见薛宝钗点头,揭开盖着的纸条,果然如此,“难得的梨花本淡,倒堆出浓艳之感,所谓淡极始知艳也。”
“我最喜它生机勃勃、丰盛葳蕤,有种不惧风雪的傲然。”探春也赞道。
迎春除了爱棋,对画啊字啊诗啊的向来淡淡,取巧用了自己名字的迎春花,只见笺上枝条纤巧,黄色迎春花点缀其上,峭立枝头,众人一看便知是“纤秾娇小,也解争春早”,揭开一看果然。
只剩最后完成的两人,贾宝玉的是几支半低合的海棠,上面绘着圆月,海棠有深深浅浅的影子,远处房门紧闭,窗上还印着烛台的影子。
众人一瞧都笑了,这是生怕人猜不出是夜晚啊,又是圆月、又是闭门、又是烛台、又是影子,连海棠都是低垂的,架子搭得极大,光那扇门就占了小半篇幅,各色元素满满当当,整页纸笺画得七七八八,可惜空有形却无神了。
纸揭开,果不其然是只恐夜深花睡去,众人哄堂大笑。
探春笑过后,捂着肚子指了指字安慰道,“二哥哥,你去了这么久学堂还是有用的,你瞧,总算不是闺阁字体了,大方自然了许多,比这花好多了。”
待众人缓过来,再瞧最后的,花笺上并无花叶,只些许桂花香气从纸上飘出,细瞧之,点点金黄色桂花花瓣散在纸上,只被白蜡覆着,瞧不大出来,如纸本来的纹路般,显出凹凸感,面上寥寥几笔绘出远处空蒙的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