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下了马车,细细打量这个宗祠,黑油栏栅大门,往门里看去,苍松翠柏,郁郁葱葱,有种肃穆之感,中间是一条白石甬路,中设青绿古铜鼎。抬头往上看是一九龙金匾,上书“贾氏宗祠”,两侧黑底描金对联:
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
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
这对联挂在这里既是展示祖宗功德与恩荣,亦是警示后代,功名皆来自于衷心耿耿、肝脑涂地,来自于对百姓爱民如子、保育之恩,可惜屠龙者终成恶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香烛已经点上,文字辈、王字辈、草字辈分列站定,贾敬主祭,贾赦陪祭。待贾敬念完祭文,贾珍带着下一辈献爵、献帛、捧香、展拜毯,奏乐,全体跪拜毕。再到正堂,由贾母带着女眷供饭菜汤点茶酒,又是三跪三拜,屋檐内外,上百号人,竟然鸦雀无声,只有鞋底摩擦地面和玉佩摇曳的声响,严整肃穆。
整个祭祖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待到返回荣国府时,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
男女眷一团团的向贾母和几个老妯娌跪拜贺新年,再然后是管家婆子丫鬟小厮们,一排排的行礼毕,派压岁钱、荷包,摆上宴,一夜喧嚣,爆竹声不止,焚香不息。
贾政也是经历过了才知道,祭祖不是一天的事,每日都是如此,祭祖然后宴请众宾客,闹腾到半夜,次日继续,到过完元宵才算轻松点。古人敬祖宗真是不辞辛劳啊,这年过的比平日当值还累,等过完年,连下人们都筋疲力倦,平日里都安生几分。
这日晚,贾政从贾母处回来,就听来信回禀说:“老爷,侯宁来了。”
“不急,他也奔波两个多月了,连年都没在家歇着,告诉他就说我说的,让他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和家里人叙叙话,明天上午再过来回话。”
这么久都等了,也不急于一时。贾政考虑到一则府里人多口杂,半夜让人回话难免让下人们讨论,虽说不容易露像,但平生事端能免则免;二来金陵距京中约两千里,侯宁走时刚入冬,现在年都过完了,可见事情应是有些难办,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第二天大早,贾政起来,正看着院子里贾环在来信教导下扎马步,就见侯宁跟着门子走了进来。
“问老爷安。”
“事情怎么样了?”贾政让人下去,示意侯宁坐下回话,此时门窗洞开,透过窗户还能看到贾环正缠着来信耍赖偷懒。
“属下带着人快马到金陵时,薛蟠打死人的事金陵已传得妇孺皆知,群情愤激,人人都说薛蟠打死人,连街头卖小馄饨的店家都能说个一二。”侯宁回道。
“哦?”这种事情不遮掩,反而闹得全城皆知,哪怕薛蟠不当回事,薛家长老应该也会提醒啊,宗族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名声坏了整个家族蒙羞,难道整个宗族行事都如此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