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婶子不理,一双眼睛只盯着躺在床上的于家大妞。
于家大妞昏迷过去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或者说整个村子都知道,毕竟村子里这么小,有点小灾小病的半天功夫早就传遍了。
但麻婶子从未带过什么东西来看过于大妞,连带着村子里的人也是,毕竟于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于家男人被外头的女人勾了去,不要于家的这孤儿寡母了,一个家里连男人都没有,甚至这家的女人还正年轻着,谁也懒得过来打交道。
怕人说闲话是其一,其二村子里的女人都看不起这于家的媳妇,觉得连男人都伺候不好,让男人跑了,真是没用。
女人的八卦多,何况村子里碎嘴的媳妇就更多了,坏话传来传去,传去传来,看到于家的媳妇就都要不屑地哼一声。
“怎么样?想好了没?”麻婶子不耐烦了,正打算搜搜刮刮这破屋子有什么东西,好借着这借口拿去。
躺在床上的于桑之咳了声,半坐起,她素白的小脸没有血色,却白净漂亮,低垂的眉眼惊艳,问:“你想要什么?”
麻婶子一双火辣的眼睛落在半坐的于家大妞身上,看到她白皙的肌肤,低垂的脖颈,还有略微敛眉的漂亮姿态,总感觉有些不对味。
她的视线在于家大妞柔美的眉眼上顿了下,意识到于家大妞漂亮了不少,略显嫉妒赤裸裸地一转,好半会儿才转开。
心里嘀咕道:她之前也见过于家大妞,没有这么漂亮,印象中总是散着和鸡窝一样的头发,耷拉着脸,任劳任怨的样子。不是说病后的人总是会变难看些吗?怎么感觉这于大妞病了一场,反而变好看了呢?
心里的嘀咕不过两秒,这些心里的话麻婶子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她一抬下巴,很泼辣道:“你家鸡在我家偷吃,还把我菜给踩了,婶子也不多要,就要你一百文钱好了。”
麻婶子很放肆,在主人家也端着一副泼辣厉害的姿态,她知道,于家大妞这人,和于家媳妇一样,被养的很听话很结实很任劳任怨,同样的,却也很软弱。
她知道自己这趟不会白来,哪怕于家拿不出一百文钱,也能把于家剩下的东西给搬走一点。
搬走的东西,卖了也值几文钱。
麻婶子是在狮子大开口。
一百文钱。
都够买一整只鸡了。
于二妞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隔壁的麻婶子,她眼睛本就蒙了一层水雾,藏在胳膊底下的眼珠子一眨,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她又惊又怕,很可怜地眼里又多了层雾气。
于桑之依旧半躺着,侧脸弧度白净柔美,连垂眼的动作都很好看。半遮半掩的棉被盖在她胸口偏上的位置,把她白嫩的锁骨遮了一半。
就很不一样。
麻婶子看了,暗骂一声做作。
她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往麻婶子身上看一眼,于二妞眼里的水雾也不能引起她心中的波澜:“我没有钱。”
“咳咳。”
又是几声咳嗽。
这幅身体显然还很虚弱,甚至连动一下都难掩疼痛,床板本就硬得她不虞,也就连看一眼麻婶子都觉得浪费力气。
“什么?没有钱?!”麻婶子听了,立刻就要跳起来,她紧皱着眉头,一双粗厚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一双吊梢的眼睛犹疑不定地看着这奇怪的于大妞。
居然和她说没有?
这于大妞今日怎么反而这么硬气了?
麻婶子心里一边冒火,一边想不通。
这于家老实巴交的大妞往日见着他们哪次不是畏畏缩缩的,今日居然还会挑衅了?
麻婶子卷起袖子来。
难道是她今日做的太过了?兔子急了也咬人?
麻婶子不爱动脑子,日常只喜欢动嘴皮子,这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喜欢动手,不喜欢动脑。
袖子粗暴地卷起,那一双粗糙滚圆的胳膊露在外面,是暗暗的威胁。
她不仅紧盯着床榻上的于桑之不放,还要于桑之给个说法。
仿佛不答应她赔银子,她今天就要把这房子拿火烧了。
于二妞被吓到了,又往于桑之所在的地方凑了凑,一张脏兮兮的脸吓得发白,哭出来的鼻涕差点要碰到于桑之的衣服。
这次无喜无悲的于桑之有了动静,她蹙眉,漂亮的黛眉微皱,看一眼于二妞的鼻涕,又看了看她脏兮兮的脸蛋,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
这一丝微妙的嫌弃很快就被于二妞感觉到了,雾蒙蒙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于桑之。
于桑之没有触动,依旧冷冷淡淡,好像不是在嫌弃人,而是刚好恰巧就想动一动筋骨似的,慵懒娴静地半坐着,所有的情绪沉沉落在了眼眸深处,被死寂的黑水覆盖着,从远处看去,依旧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