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凭口述定然无法扭转几百年来凡人的认知,而直接使用灵力自证更不可轻易尝试——他体内留存的灵力万分珍贵,每次动用都需经过慎重考量。
且就算用了,在谢璟带着偏见的目光里,再圣洁的法术也会被当作妖法。
他颦眉思忖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手心里的花瓣正晕开淡淡的光团,渐渐融入冰玉似的肌肤里。
头真的疼起来了,像有锥子自前额扎入,疼得他眼前阵阵模糊。
“尊上!”
洛泽微艰难撑着沉重的眼帘,于重重雾影里看见聆弦奔来的身影在逐渐倾斜。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的身子正向下倒去。
……
新上任的国师前脚刚从慈庆宫出来便昏厥过去,是太子将仙师气晕的。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插着翅膀一样传遍了整座后宫。
虽然聆弦试图解释,他家仙尊绝对不是一个凡人小兔崽子几句嘲讽就能厥过去的气量,但后宫中人还是对此深信不疑。
无所谓,其实国师究竟是怎么晕的并不重要,反正他是见过太子后便昏迷不醒。
门可罗雀的太极宫忽然热闹起来,自清晨起前来探病的各宫主子几乎要将门槛踏破。甚至还有外戚专程向圣上请旨,也自后门进了宫,只为确认国师是否安好。
他们仿佛同时失去记忆,那些背地里议论国师妖言魅上,把皇帝蛊得团团转的声音大抵是什么小猫小狗发出的。
澄纭道长既是圣上亲封的国师,便是大雍的中流砥柱,太子要为伤害了国之重臣付出代价!
他们每个人都表现得义愤填膺,甚至有人涕泪俱下,好像洛泽微已仙去似的。
聆弦一夫当关,把这些不速之客通通拦在偏殿。小道童疲于应付永远没有停歇的嘘寒问暖,嘴巴都快磨起了泡。直到日暮西垂,最后一名勋贵才哭哭啼啼地离开。
“啧,猫哭耗子没安好心……不对,怎能说尊上是耗子!掌嘴掌嘴。”
即使自小长在世外仙山,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聆弦也不难看出这些人脸上写不下的利欲。
他折返回去收拾大堂角落那堆小山高的礼品,忍不住又厌恶地补充一句。
“虚伪到令人作呕。”
“此话用在你家主子身上,或许也是极妥当的。”
聆弦一怔,警惕地望向殿门。
是谢璟,传闻中的“始作俑者”不请自来,莫不是想找仙尊的麻烦?
“我家尊上向来光风霁月,殿下为何无缘无故诋毁他?”
谢璟冷冷一笑,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元远说:“去帮这位童子清点下。”
元远面露犹豫,似乎还没从昨日洛泽微留下的阴影中走出。
这是太极殿收下的礼物,由他这个慈庆宫的老奴越俎代庖,岂不是在打国师的脸?
其实听到谢璟要来找洛泽微的麻烦,他第一反应是劝自家主子息事宁人——殿下白玉似的膝盖上,那狰狞可怖鲜血淋漓的伤口还一直在他眼前飘忽。
这国师怕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再这么对着干下去,他怕没扳倒洛泽微,殿下那副脆弱的身子骨就先糟蹋坏了。
谢璟察觉到元远的退缩,皱眉催促:“还不动手,是要本宫亲自来?”
元远咬咬牙,一把推开聆弦,开始在那堆礼盒中挑挑拣拣。
聆弦看着重新凌乱的花厅,跺了跺脚:“你们做什么!”
尊上不喜屋舍杂乱,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
谢璟冷笑:“反应这么大,看来这太极宫里果然有鬼。”
“殿下,共有绢布八匹,金银五十两,玉件三座。”清点完毕,元远故意提高了声音,“二皇子、吕阁老还有褚家占了大头。”
谢璟双手负在背后,稚嫩的脸颊染上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沉杀意。
“二皇子是当今明皇后所生,而明皇后出身褚家,吕阁老与褚阁老交好也是人尽皆知的……”
聆弦被谢璟冰冷杀意锁定,满头雾水:“那又与我家尊上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