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窗边望向街道,四处张灯结彩繁荣美好。街上小孩们嬉闹,摊主殷勤叫卖,还有锣鼓丝竹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她静静看着,过了会,旁边雅间的窗户也打开,有人探出头来。
那人视线一转,瞧见她眉头蹙了蹙。
"你是?"
阿黎循声转头,见是个约莫十六七的少女。她着了身水红小袄,披着白玉紫金斗篷,头上发饰精致奢华,一看便是出自哪个贵人家。
少女审视地看着阿黎,目光中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见阿黎迟迟未回话,她身边的婢女颐指气使地开口:“哪家的小姐竟如此不知礼数?郡主问你话呢!"
郡主?
京城倒是有几个郡主,只不过年纪对不上。
阿黎飞快回想了下,忆起年初时王妃曾说俪阳长公主带着女儿玉敏郡主从南陵来京过年。想来这位应该是玉敏郡主了。
阿黎对她颔首招呼:"原来是玉敏郡主。"
本是客气有礼的举动,熟料对方彻底不满意了。那婢女训斥:“大胆,明知是郡主却还不行礼?"
这话实在霸道,且不说隔着窗户不好行礼。再说了,她如今是睿王府的世子妃,说起来也是这位玉敏郡主的表嫂。
哪有嫂嫂给小姑行礼的?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并不知自己的身份,不然适才也不会误称她是“哪家小姐”。阿黎道:“说起来,咱们也是亲戚。”
那婢女一愣,像是想起什么,在玉敏郡主耳边嘀咕了两句。随后,玉敏郡主看她的眼神变了几变,面色也变了几变。
“你就是容表哥新娶的世子妃?”她心思复杂了会,最后扯出个笑:“原来是表嫂嫂啊,失敬了。"
这时,房中像是有人喊她,玉敏郡主应了声,正欲离去又停下。她问阿黎:“表嫂嫂,容表哥可在?”“他还有事,晚些才能过来。”阿黎说。
听了这话,玉敏郡主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只是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既如此,表嫂嫂不妨过来与我们玩乐玩乐,不然干等着多无聊啊。"
阿黎开口欲拒绝,那厢玉敏郡自作主张对婢女说:“快去请世子妃过来。”无法,阿黎只好出门,去隔壁雅间。
玉敏郡主虽才来京城,可京城里想巴结她的贵女很多。是以,这日相约了五六个贵女坐在这热
闹。
见她来,那些人的表情跟玉敏郡主此前的一样,皆是复杂了会,随后勉强扯出个笑。连起身对她行礼,也显得有点敷衍。
这些人为何如此,阿黎当然明白。此前襄阳侯府跟睿王府定亲后,她偶尔随三婶母出门吃茶,收到的就是这种嫉妒又不屑的目光。
>她有些后悔进门了。
众人围坐下来,有人提议:"龙灯还未来,不如我们先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如何?""怎么个规矩?"
"谁接了花,谁就作诗一首,或填词一首也行。"“若是作不出来呢?”
“那就罚吃酒。”
有人看向阿黎,问:“传言世子才貌无双学识了得,想必世子妃也如此吧?”阿黎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这话。
容世子才高八斗不假,可她…作些小诗还好,若是拿出来展示就不够看了。另一人接话道:"这还用问?容世子才学过人,娶的夫人自然也不差的。"
这些人像是有意试探阿黎的深浅,又或许是出于嫉妒想找补,特地将她抬得高高的。阿黎骑虎难下,也没勇气起身出门,只得生生应下。
只是她不知,今日这些贵女有备而来,早早就清楚娱乐节目是以准备充足。作诗填词信手拈来,可到了阿黎这,就显得窘蹙了。
在作了两首诗后,贵女们讳莫如深的眼神令阿黎如芒在背。也令她一直以来刻意隐藏的、不愿被人瞧见的心思再次浮动。
人人都说容世子风姿卓绝,却娶宋家的四姑娘为妻,她到底有什么好?
是啊,阿黎起初也这么疑惑过,她到底有什么好?
跟容辞夫妻这么久,她越发地感到自己跟容辞的差距。他样样都好,可她连看账都错漏频频,要花费比旁人许多倍的努力才勉强胜任。
在容辞面前,她是自卑的,是胆怯的,是惶惶不可安的。但她不愿表露,小心翼翼地掩藏这些情绪。
她安抚自己,现在配不上无碍,她会努力,努力让自己配得上。
可今时今日,才发现,那些自我安抚其实是自欺欺人。
你看,旁人的眼神便告知了一切。
这些贵女们脸上明晃晃地含着费解——容世子那样好的人为何娶了这么个才学平庸的?阿黎努力维持作为睿王府世子妃的得体仪态,实则坐如针毡。
窗外喧嚣,到处繁华热闹,阿黎却觉得孤寂,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起来。“表嫂嫂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大好啊。”这时,玉敏郡主刻意出声。
她今日作诗得了彩头,心情极好,看阿黎的
眼神也变得友好了几分。
阿黎勉强笑了笑:"没什么,身子有些不适罢了。"她趁机起身:“郡主你们玩吧,我想回去歇息歇息。”“哦,"玉敏郡主懒懒地:“表嫂嫂慢走,我就不送了。”阿黎出门后,深呼吸一口冷空气,才舒服了些。
她回到雅间,推开门,却见容辞不知何时来的,坐在椅子上看邸报。听见动静,他抬眼:“回来了?玩得可还尽兴?”他气度芳华,星眸闪耀。阿黎望着他,像遥望一颗够不到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