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走廊笔直,不仅没有藏身的角落,而且房间只有梁砚行一个卧室。
普通人类没办法在几秒的时间里完全离开,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不是人。
弥什看向梁砚行,问他:“现在怎么办?”
不是她没有主意,而是事关梁砚行家人,决定权应该交到梁砚行的手上。
好在,梁砚行不是那种因为感情一叶障目的俗人,他仅用了几秒钟,就下定决心。
“现在就去我父母的房间,我母亲究竟是不是鬼,看她的脸就知道了。”
“好。”
几人立刻动身,朝梁家父母的房间走过去。
才刚走到那层楼的楼梯拐角,就听到奇怪的吸气声,看到了那儿亮起的微弱烛光。
弥什和梁砚行对视一眼,纷纷加快脚步,朝梁家父母的主卧跑去。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明显就是梁家父母的背影。
他们似乎正在小声说着什么,而刚刚的吸气声居然是梁父发出来的。
到房间门口,弥什和罗凡德就不方便进去了,梁砚行只能独自一人轻手轻脚走进去。
“父亲,母亲。”
他放轻声音喊了一声。
梁父应声转过头来,眼睛都是红的,他侧身的时候露出了被他挡住的、坐在床边的梁母。
梁父的手无措地捂在梁母的脸上,因为看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手心里摸着的女人,满脸满身都是血,头顶一直到后脑勺的位置头发都空掉了,头皮缺少了一块,血肉模糊。
但最值得瞩目的,还是她残缺的脸。
梁母的右眼肿得很高,眼皮底下已经没有眼
球了,只剩下一坨血肉模糊的肉团。
“砚行啊,你来的正好,你帮我看看你母亲怎么哭了?用什么伤到母亲的脸?”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梁砚行冲着自己眼瞎的父亲,逼他说出他是如何“无意”伤害到自己的妻子。
梁父睁着一双毫无焦点的眼眸,扭头看了妻子一眼,他的嘴唇颤抖,却好半天没有说话。
“说啊!”
梁砚行提高音量,情绪激动地催促道。
房间内静谧的空气已能说明情况,梁父被质问后哑口无言的样子,仿佛铁证如山的证据,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梁父在包庇梁母。
许久,梁父才像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样,说:“是煤油灯。我想尝试自己给煤油灯加油,结果一不小心掀翻了灯,它好像砸下来掉到你母亲头上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很愤怒的梁砚行瞬间哑口无言。
他看向床铺。
悬挂在窗边的煤油灯确实掉了下来,尖锐的铁角戳穿床单,上头还有血的痕迹。
似乎还真的有点像梁父说的意外。
梁砚行从煤油灯上收回视线,垂眸看向那已经双鬓花白的父亲。
从他有记忆开始,父亲就很倔强,他总是不承认自己的眼盲会影响生活,凡事亲历亲为。
估计刚刚的沉默也是,他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的眼盲,才让煤油灯掉落下来砸到妻子,可偏偏被亲儿子逼问出来。
也因为如此,梁父的神色瞬间垮了,刚刚还据理力争的大家长,转眼变成了眼盲、只能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的糟老头子。
连直挺的腰背也弯了下来,佝偻着肩膀。
梁砚行抿了抿唇,有些看不得自己的父亲露出这个模样,于是说:“对不起。”
梁父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快点离开房间:“给附近的圣玛丽亚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派外科医生来家里。尽快。”
梁砚行沉默了,退了几步。
他扭头看弥什,表情里全写满歉意。
在这一瞬间,他为家人屈服了。
也因为如此,他觉得自己背叛了为他出生入死的朋友们。
摇曳的烛光中,弥什却没有因此生气,她走过去将梁砚行从这种为难的境遇中拉了出来,然后对房间里相拥的两位长辈说:“伯父,你知道下午伯母送过来的饼干,是用动物的头做的吗?”
“或许从小眉喂伯母吃头的那一刻起,你的妻子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弥什知道梁父打定主意要护住梁母了,于是她没有提梁母脸上的伤,而是说起头的事情。
“小眉?”梁父摇头,说:“不是小眉喂砚行母亲吃头,而是砚行母亲本来就爱吃头,小眉只是太宠她,所以才都买回来…”
一直沉默的梁母也说话了。
“有人爱吃内脏,有人爱吃各种脚,就会有人爱吃头,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五官相通,眼睛受伤后,她说话的时候口水泡都带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