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漾没有冒然上前安慰,每个导演都有每个导演的风格,全智娴作为成熟的演员也会有一套调整的方法,不如说正是不同风格的导演和勇于踏出舒适圈的演员,才能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时漾只是短暂停留了几秒,在导演说“再来一遍”后,便跟着场务进入小楼中。
进入小楼,耳边属于剧组的嘈杂声连同香港八月底九月初的燥热一起豁然被隔绝在外。时漾环顾一周,打量着这个自己要以绿莺的身份来度过几个月的新家。
场务大概跟她介绍了一下一楼的布置,有些地方是背景,在剧中会被一笔带过甚至不会出现在镜头内,但在剧本中被提到过的地方就需要特别注意,这里是绿莺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她不可能不熟悉每一个布置每一处瑕疵。
有些变态一点的导演甚至会要求演员就道具布置写一篇人物前传,虽然在剧中没什么用,但却能帮助演员更快进入角色与环境中:例如沙发扶手上被嗑掉的一块是绿莺的父亲在搬运什么东西时不小心撞掉的,地毯上的那块陈年污渍是绿莺打翻了整壶茶……
现在导演和编剧并没有这样要求她,但时漾小时候跟着小姨轧剧组时亲眼见过小姨写了一本厚厚的没什么用的角色与背景前传。
“一楼大概就是这样,二楼主要是四间起居室。”场务边说边上楼。
时漾跟在他后面,楼梯和大部分复式公寓一样采用折梯,中间的转角被设计为可以让一个成年人坐下的缓冲平台,侧面是能够朝外眺望的窗户,绿莺和姜圣允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走到这里后,时漾没有立即上去,而是在平台上站定,朝着来时的方向看过去。
小楼的外门在她进来时就顺手带上了,现在的一楼空无一人,内里的装潢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耳边隐约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但在窗户关严的情况下也只是朦胧不清,已经上楼的场务的脚步声渐渐听不到了,时漾闭上眼睛,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是绿莺,在这里一路长大二十多岁从未忧愁过柴米的绿莺,也是在失去父母后将自己关在这栋房子中,让礼教和孤独束缚住自己的小鸟,她本来应该是飞的年纪,可为什么会将翅膀折断?而后来又是谁教她重新飞翔?
时漾忽然若有所感,透过窗户朝外看去。
外边的那场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拍完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在收拾装备,导演和梁朝韦一起凑在监视器前看回放,人群之中很好找到全智娴,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身型高挑,站在那里像一把出鞘的刀,周围人都避着她走。
或许是时漾的目光不加掩饰,就连厚厚一层玻璃都隔绝不了。站在楼下的人忽然抬起头,准确地捕捉到了窗户背后正在窥视她的人。
时漾毫无被抓到的自觉,甚至还挥挥手对着下面打了声招呼。
全智娴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有冰融化,将遮挡住一侧脸颊的长发拨了拨后,也伸出手回应着时漾。
现在她像是一把出了鞘但没有开刃的刀,只是外表闪着含义,实际上友好地能让人将手轻易握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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