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水流相当平缓,尸体又都被挂在静止于水面不动的标枪上,被水流轻飘飘地冲刷出血色来。

许黎先在异变边缘观察、拿木棍试探了下那些标枪,确认它们确实如同申奥所说的“异变瞬间成形后不会再动”,跟大巴车上那根四处游荡作乱、随时可能爆发扑过来的爬山虎藤截然不同,才放心大胆地踩着异变后尖锐、又坚硬无比的草叶游过去,从尸体上摸东西。

金鱼藻叶片密集,异变时突然暴涨成为刺猬形状,直径差不多横跨整个河面,“标枪攻击”很难得躲避过去。

当时在河里的人受伤的多,遇难的也多。

冲着捡装备来的许黎收获颇丰。

一把斧头和半圈长约30米的细铁丝。

——来自某个被异变尖叶破开肚皮的壮汉。

两大包、共计30小包菠萝味压缩饼干。

——来自那个被穿透喉咙挂在空中的遇难者。

以及两个节目组分发给他们、装着绷带和止血喷雾的物资包。

剩下几具尸体随身携带的东西没了,估计是刚刚混乱中被人摸走了,他浸在血水里仔细搜索了两圈,确认再没有漏可捡后才慢吞吞地往回游。

往回游时瞧见申奥正拽着个伤员往岸边去,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肯松手。

他在旁边盯着看了会,帮忙把人弄上了岸。

翻过来一看长相,赫,居然还是个熟人。

是薛泥。

金鱼藻异变的时候,她所在位置不太好。——当然,当时在河里的所有人位置都不好,除了已经咽气死掉的那些,爬上岸的人或重或轻都受了伤。

薛泥的左边大腿被瞬间穿透,钉死在冰冷的河水中无法动作。

申奥把她从草叶上拔下来,费劲拖上了岸。

被拖上岸的薛泥脚底刚沾地,跌坐在地休息了两分钟,随手捡了块木头塞牙齿底下咬紧,抖着手指从包里翻出止血喷雾和绷带,动作麻利地替自己处理好伤口。

等伤口包扎好,她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腿脚,给申奥扔下四块红豆酥做谢礼,“多谢。”

说完,一瘸一拐地朝着树林里走去。

申奥追了两步,“哎,你的伤很重……”

“别追了,她不会留下的。”

许黎收拾好物资装备,继续捡石头搭火堆。

见申奥跟块望夫石似的站在那不动,笑着摇摇头,“她急着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尽量好的藏起来,期待能渡过这个……不怎么安全的夜晚。”

申奥不解地皱眉,“这儿不安全么?”

说完这句,他忽然觉得不对。

周围太安静冷清了些,半点类似痛苦呻/吟或者忍疼的声音都没有,忙抬头往四周看了眼。

才发现河滩上除了他们以外,再无他人。

那些在河里遭受到金鱼藻异变攻击,不论受伤是轻是重的人,不知何时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串湿漉漉的、掺杂着血丝和水痕的杂乱脚印,慢慢延伸到树林边缘,隐藏在草丛里再看不到了。

“……他们为什么全离开了?”

“因为……”

“白梅树只有一棵,能拿到奖金的也只有第2—10名,但要争这10份奖励的却有足足500个人。”

“每个参赛者都是竞争对手,是敌人。”

“没有人会愿意在自己身上有伤、状态不好的时候,跟敌人待在一起。”

“这是我们下城区的规则。”

尽管申奥对下城区的混乱无序有所耳闻,听到这些还是有些懵,“可是……有摄像头跟着拍呢。”——下城区的人再怎么心狠手辣,也该有个度,不会当着摄像头对无辜的人下狠手要人命吧?!

“啪嗒”的火机声,干柴被点燃。

许黎盯着亮起的火苗,略微笑了下,火光和暗色在他脸颊上交错出明灭难辨的光影和情绪。

“你猜,那个逼你带路的李哥怎么死的?”

申奥下意识往河面看了眼。

太阳收回了它对这方天地的馈赠,明光缓缓消散于地平线、河水在昏暗中显得幽深寂静。

那些串着死人的标枪恍若地狱鬼影般,影影绰绰、张牙舞爪地想要扑过来杀人索命……

“他不是被异变金鱼藻杀死的么。”申奥惊恐地吞咽着口水,将这句话说得没什么底气。

许黎轻笑,“他是被人推向标枪的。”

壮汉组那个精瘦男人全程都在盯着水下,金鱼藻异变时他最先发现,反应也相当迅速,当如同标枪的草叶刺破木筏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将李哥推了出去。——最终李哥被标枪破开肚皮,愤怒不已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死不瞑目,而那精瘦男人跟待在李哥身后的苏烟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两人为了避嫌,没拿东西就趁乱游走了。

昏暗的光线+异变突然出现的混乱场合,速腾的水花、肆意流淌的鲜血、木筏翻倒、惨叫哀嚎。再怎么精密的摄像,也拍不下某些蓄谋已久的小动作……

许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坐。”

他略微抬头,看向还盯着暗黑河面发呆出神的申奥,“你该庆幸自己挺有用,我还需要你辨认植物攒积分。”

“要不然你自己去河里救人,回不来的。”

申奥盯着那张昳丽雪白的脸庞,突然感觉到阵凛冽刺骨的寒意,没忍住迎着寒风打了个冷战。

黑夜降临,21区开始降温了。

申奥提前查的资料没错,他们所在区域夜晚降温严重。

越黑越冷,还没到21点就直逼0c。

他们坐在火堆跟前都被冻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