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黎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种植师造星计划》节目组提供给参赛选手签的协议内容,感觉跟他想象中的没什么区别,拿过笔来就要在上面签字。
黄六赶紧拦,“哎,慢着慢着。”
许黎挑眉,“怎么,良心发现了?”
那哪儿能呢,他都指着昧良心挣大钱呢。
良心这玩意在74区有啥用啊,全切出来卖了也换不到顿肉吃,黄六挠了挠剃光的后脑勺,扯着嘴冲着许黎讪笑,“不是,主要我让你签这个,你那对有钱的主城人父母知道了,该不会出手整死我吧?!”
许黎轻嗤了声,“那要不我不签了。”
黄六纠结的不得了,一会儿怕那两个主城人整他,一会又舍不得菠萝台许给他的好处。
皱着张胖脸抓耳挠腮半天,最终还是心一狠、桌子一拍,“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我黄六难道会怕他们?!”
“签,你现在就签!”
那可是30万的补偿金,整整30万呐!
只等许黎跟着菠萝台的人离开74区,他就带够了粮食和水,随便在废弃矿区找个几十米深的空矿洞窝着,待他十天半个月再出来活动。
他就不信那两个大人物能在74区守着他!
许黎嗤笑,暗道果然,指望黄六良心发现在,跟指望主城区的大门随时向他们敞开一样的不靠谱。
他从黄六手里拿过笔,刷刷两笔签下名字。
黄六确认无误,拿着协议欢天喜地的走了。
10分钟后,节目组的人发来确认信息:
我们将于半个小时后,派人过去接你到酒店来休息,等明天早上八点统一登车,前往《造星计划》的录制地点,请369号选手许黎提前做好准备。
收到请直接回复“好的”,或者“1”。
许黎懒得跟他们打字,直接扣了个:1。
回复完节目组,他站起来打算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在小房间里转了两圈后,从床底翻出来两件长袖t恤,又从厨房里摸了把水果刀揣进兜里,刚从厨房出来,迎面撞上许琳喘着粗气推开门进来。
“哥!”她是从学校跑回来的,脸颊绯红,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脸上伤疤往下流,说话时的动作牵动那些伤疤,让它们看起来像是正不断蠕动着的虫蚁,显得格外的狰狞吓人,“我听同学们传说,你的亲生父母从第六区找过来了?”
许黎点头,“嗯。”
“那……”她急切地抿紧嘴唇,往许黎跟前快走两步,表情担忧的伸手抓住他袖口,“他们是来接你回主城区的吗,哥你会不会跟他们回去,你……”说到最后半截,许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眼眶也因为害怕变得通红湿润,“哥,你会抛弃我自己去主城区吗?就像是我父母当年抛弃我的那样。”
“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吗?”
她哭了,泪流满面,并不怎么好看的手指紧紧拽着许黎的衣角,低声啜泣着哀求道。
许黎盯着她看,半响没说话。
许琳是老许头死后,他在74区边缘捡到的。
那年他12岁,许琳刚满8岁。
跟从小被保姆扔到74区来的他不同,许琳是跟着父母在主城区长到8岁时,不小心撞到家里做饭用的炉灶、烫伤了脸后被家里人遗弃的。——她几乎整张脸都被火烫毁了,伤疤交错着从眼角眉梢到下颚。
丑陋狰狞,很难修复。
根据她模糊断续的回忆,她父母曾带她去各地看过医生,却在得知伤疤恢复需要的高额花费后,望而却步。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将她丢进了74区。
许黎把她捡回来,将老许头的房间腾出来给她住,替隔壁老刘挖了两个月的煤,才将她送去钢铁厂的职工小学念书。
而许琳则会甜甜的喊他哥哥,会缩在他怀里教他读课本上的故事。会在夏天打雷下雨的时候,受到惊吓跑过来敲他门,战战兢兢地缩成团,跟小奶猫儿喵喵叫似的,小声地跟他说“哥哥,我害怕”。也会在放学回来后踩着小板凳,扒拉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灶台,给许黎煮半锅掺着玉米碴子的稀饭。
他们相依为命,关系亲密如同真正的兄妹。
上辈子他之所以差点被黄六说动去参加《造星计划》,就是想去拼个20万回来替她治脸上的伤。
他在捡到许琳后问过74区的医生,都说她的伤疤,最好能赶在15岁前动手术,才有慢慢修复到最后看不到的可能。
许琳今年已经14岁,而他平时挖煤挣到的钱只够他们吃穿。
连四位数存款都没有,容不得许黎不急。
上辈子他在答应跟亲生父母回第六区后,特意求了许文杰将许琳也带上。
回去后他住杂物间,许琳和保姆挤佣人房。
一对难兄难妹,被人刻意为难也不在乎。
每天还背着人嘎嘎直乐,没事就笑嘻嘻的凑在一块儿,感叹主城区的空气香香的真好闻,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既漂亮又清新。
今儿晚饭桌上的那道香酥鸡可真好吃……
直到他跟许瑜的第一次矛盾爆发。
那是许瑾跟许瑜、确切的说,是他跟许瑾共同的十八岁生日前的某天早晨,许瑜哭丧着脸,跟付茹说他画给许瑾做生日礼物的画被撕了。
付茹皱着眉头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是谁偷偷进了许瑜专属画室、撕毁了他送给许瑾的生日礼物。
就在她因为证据不足,打算揭过此事的时候,许琳红着眼眶站了出来,大义灭亲,含泪指证了他,“我昨晚半夜醒来口渴,去厨房倒水的时候,看到了哥哥……他在偷偷地往画室走。”
许黎当场就懵了。
他那会儿多信任许琳呀,信任到他明明记得自己没做过,在听到许琳指证他的瞬间,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在夜里爬起来去毁了许瑜画的地步。
——如果不是他为了防备许家人栽赃陷害他,早有准备,偷偷在自己房间安了个二手监控的话。
后来监控被他放出来,毁画的事不了了之。
他跟许琳的关系,却因此直接跌入谷底。
那会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许琳为什么会背刺他,后来得知保姆跟许瑜的关系后,才想明白原来在他还当许琳是亲妹妹的时候,她早已经被保姆洗脑策反,打定了主意,要帮着许瑜演一出贼喊捉贼、将罪名扣在他头上来的好戏。
当年那场对于他的指控,清楚许瑜跟保姆关系的许文杰、付茹、许瑾,心里应该都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们根本不在乎他的清白与否,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替许瑜遮掩真相。——任由他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被孤立,被质问,被栽赃。
若非他早有准备,罪名就落到了他头上。
而自幼被他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妹妹,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后来许黎也曾经质问过许琳,得知当初保姆曾承诺她,只要许琳愿意帮忙诬陷他撕画,她就会出钱送许琳去医院治疗伤。——那么大笔的钱,肯定不是保姆能够出得起的,背后只可能是许瑜这位小少爷。
或者说,是替许瑜出钱的付茹和许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