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在口中融化开来,微微有点涩,算不上多苦。没想到这颗止疼药当真管用,喝完片刻,手腕上的疼痛感已然可以忽略不计。
神丹妙药不外乎如此。沈萱想重重赏一下清溪,可惜囊中羞涩,只能等下个月支取到银子再提此事。
寒夜萧索,月色朦胧,冷凝的街道寂静无声,远处传来一声若隐若现的打更声,伴随着几声犬吠,沈萱主仆二人从西门走了出来。
不远处的高楼上,正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
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其中一人才道:“我已让人仔细查过,这小姑娘是贵府的小姐,几年前曾被睿王所救,前两日还给睿王送了药,半夜潜入睿王府许是为了献血。你该听从我的建议,回府试探她一下,她与睿王毕竟是旧识,若能得她相助……”
不等男人说完,另一人便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过,别将她牵扯进来,睿王于她有恩,她不会为你所用。”
男人并不生气,“若睿王当真中了那毒,便不足为惧,不若我们兵分两路,我派人去睿王府搜寻账本,你带人杀入地牢,将三海救出来。”
“他若不曾中毒,你的人只怕有去无回,若是折进去更多人,得不偿失,主公也不会高兴。”
“账本共牵扯四十一人,若是不冒险一试,待这些人全部获罪,但凡有人知道点什么,你我都难逃其咎,不若趁此一博。”
今晚滴的血实在有些多,沈萱精神有些不济,她回屋后,倒头就睡,睁眼时,外面天色已大亮,璀璨的金辉洒在屋檐上,雪都融化了大半,这时的她,并不知道昨日睿王府走了水,有贼人闯了进去。
沈萱懵了片刻,赶忙坐了起来:“怎地不喊醒我?”
老太太舐犊情深,免了大家的日常请安,每逢初一、十五过去问安就成,一家人还会聚一起吃个早膳,今日便是十五。
紫霜见她睡得沉,没舍得喊醒她,她忙跪下请罪:“奴婢怕您身子受不住,擅自做了主,主子要怪就怪奴婢。老夫人那儿奴婢已亲自跑了一趟,说小姐身子骨不爽利,是奴婢没舍得喊您,她们没有怪罪。”
话虽如此,没灾没病的也不好真不去。
“行了,起来吧。”
沈萱知晓她是一心护主,并未怪罪,她赶忙梳洗了一番,因失血过多,本就巴掌大的小脸,透着丝苍白,愈发有些憔悴,怕长辈担心,沈萱干脆穿了那件海棠色衣裙。
她带着紫霜来到养心堂时,丫鬟们已摆好早膳,众人正在用膳。
祖父等人有官职在身,平日总是一早就去当值了,根本见不着人,十五恰好休沐,一家子很是齐全。沈萱的伯父、伯母、叔叔、婶婶,三个堂兄,连同大堂嫂、四姐姐沈蓓,两个堂弟全都在,唯独她的位置空着,餐桌上还摆着她爱吃的绿豆玛瑙蟹。
老太太坐在上首,最先瞧见的她,她哎呦一声,“不是身子不适?怎地还是跑来了?天这么冷,也不怕吹着风。”
老太太身子骨不大爽利,这些年时常卧病在床,今日的她上身是玉堂富贵纹褂子,戴着仙鹤纹抹额,虽面有倦色,却眉目舒朗,笑起来再亲切不过。
沈萱弯唇,眉眼灵动,“也没到爬不起的地步,让祖母担心了。”
老爷子国字脸,朱颜鹤发,双目炯炯,精神头很足,在外虽然威严,面对沈萱时,却和蔼可亲,“既来了,就入座吧。”
沈萱向长辈一一请了安,最后是叔婶。婶娘赵氏笑道:“成了,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快入座吧。”
大堂哥关心地问了一句:“既身体不适,可请府医瞧过?”
沈萱:“不碍事,之前的风寒没好利索,前几日又是去寺庙,又是参加宴会的,估计是累着了,身子有些倦,多休息一下就好了,若还是不好,我再请府医,谢谢大哥关心。”
大嫂甄氏含笑嗔她一眼:“都是一家人,跟你大哥客气作甚?”
甄氏刚嫁来一年,是个爽快的性子,沈萱不由莞尔,刚入座,就瞧见对面的三哥拼命冲她挤眼,示意她看眼二哥。
三哥今年十七,少年心性,平日有什么好玩好吃的,总第一个想着沈萱,沈蓓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不懂她比沈萱,究竟差在哪儿?
为何大家眼中全是沈萱。
她没忍住,也看向了二堂哥。
二堂哥沈永晖是三兄弟里,最像大伯父的一个,如今在大理寺任职,他总是不苟言笑,小小年龄就时常板着一张脸,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小老头,这会儿脸上也没什么神情,偏偏刚刚吃饭时,唇边沾了一滴米。
沈萱自然也瞧见了,她拼命忍笑,才没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