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届一届地带大,也见过很多人,没几个能挣脱命运,除了那些被领养走的。

他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在有人领养的时候,把人打扮得精神一点,尽力把他们送出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

张大山想着,手上的烟快要烧到了根,差点烫到手指。

他把烟踩到了脚下,抬头看了眼校门,一下子想明白了。

好像自从宋袭野这个丫头上小学开始,有了变化。

宋袭野不一样。

她也没爹没妈,还常常生病,送到亲戚家,没人要,最后送到了自己这。

但她跟从来没有受到过伤害一样,天天笑呵呵,性格上是半点烙印都没有,眼睛亮亮的,看谁都一股亲切劲儿。

关键是这小孩是真的不自卑,跟个小太阳似的,很招人稀罕。

她就像那个清水,源源不断地流进了这个臭水沟,一下子把这潭水给盘活了。

院里小孩看到她在外面呼朋引伴,连卖菜的阿姨见着都想多塞她几根葱,忽然发现原来还有这样一种活法,也意识到没有那么多人那么在意他们身上的疤痕,走出去,也能收获很多善意。

身上的那层枷锁被撬开了一条缝,他们学着宋袭野,跟着明媚起来,也不再怕见人。

更重要的是,宋袭野带来了希望。

孤儿院的小孩又怎么样?

还不是一下子跳到了六年级,还拿了年纪第一。

跟谁比都不差。

连区领导都听说了,前两天带着一堆捐赠的东西过来。

从前没走过的一条路,也许在平常人家看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条路,但宋袭野在探索,在走,还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有些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张大山现在站在校门口,心中是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就好像日子开始没那么苦,未来也有了一点盼头。

他也能养出宋袭野这样的孩子,原来孤儿院的小孩还可以这么养,能这么走?

这点盼头让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烟灭了,他浑身一股烟味,但浑浊而疲惫的双眼却有了一些力量,这么长时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向和一个坚持的支柱,不那么迷茫了。

他正想着,门打开了,宋袭野捏着一支笔,一蹦一跳地跑出来了,看到他,远远地招手,离得远,看不清她的表情。

旁边男人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奇怪,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还有二十数学考试才结束,不会是不会做就放弃了吧,这是谁家的孩子,家长也真是的,上考场前不提醒提醒,再怎么样,也应该坚持到最后……”

他正吐槽着,只见宋袭野蹦蹦跶跶地跑过来,抓住了旁边抽烟大叔的手,顿时哑了声。

张大山抬头看他一眼,慢悠悠地起身。

他面无表情,听得整颗心是一咯噔,直到观察了一下宋袭野的脸,跟平常一样,才问道:“试卷怎么样,难不难?”

宋袭野:“就那样吧,还行。”

“有把握吗?”

“有点。”宋袭野不习惯把话说的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