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哪里的天师说有办法降雨,谈论若是再旱下去了是想办法给地主家放牛还是逃到其他地方。
即使已经贫苦到这种程度,百姓们仍然带着几分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这是一种让人忍不住露出几分笑容的乐观。
“田氏的掌柜的,是不是让土匪给害了?”一个老婆子这样说道。
干瘦的汉子把舔的干干净净的碗放到膝盖上:“呵,你个妇道人家知道啥?肯定是野狗群!”
“肯定不是野狗群干的,俺爹说昨天他们在大槐树村门口捡到了十来只野狗,现在早就炖的骨头都不剩了。”一盘的小妇人反驳道。
“那活生生的人,咋就会消失了呢。”老妇人一脸不安:“我听说不止一个人,我隔壁田家掌柜的,就是昨天夜里被叫出去,然后再没回来。”
抱着孩子的小妇人面露踌躇:“其实,我的邻居张重九昨晚一直没回来。”
赵闻言,笑容僵在嘴角。
这个名字赵煊并不陌生,因为昨日那个率先唱反调把一些胆小百姓煽动起的软弱蛋,就是张重九。
不过昨天离开时他还没有死啊,赵煊记得这人生怕他们反悔,是第一时间去领了粮食。
陆陆续续的,赵煊得知昨晚那些人有的回家了有的干脆失踪了,还活着那几个嘴巴很严没把事情说出,因此百姓们还敢来吃粥。
赵煊让系统调出了昨晚离开那十来人的定位,发现红点与黑点一半一半,活着的人不足半数。
是谁杀了他们?
朱元璋已经带着队伍离开了,也不是他们。
本是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的,赵煊实在是想不出是谁对这些百姓下了血手。
将准备的所有粮食都用光后,收起了炉灶。
意识到明天再没有好心的仙童给他们施粥后,百姓们纷纷发出哀求声。
陈友谅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幕,他已经知道这位小姐心很软,但“仁慈”到各种程度他还不了解。
让陈友谅意外的是,赵小姐离开时是干脆的,不为所动的。
“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赵煊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力量的局限性,无力中生出了几分愤懑。
离开这里之前,赵煊按照定位去寻找张重九。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荒芜,这里已经远离城镇和村庄,能看到一些略显荒秃秃的山。
陈友谅一路保护在赵煊身边,他虽然已经见过一些神奇的手段,但在眼前这隐蔽之极的山洞中找到躲藏起来的张重九时,还是大吃一惊。
陈友谅没有看到任何脚印或是痕迹,很明显张重九很了解这里的地形,甚至很会掩藏自己的痕迹。
这里很安静很安全,但似乎他并没有能好好休息,听到门口的动静便如同惊弓之鸟拿起了一旁的武器。
离开时给陈友谅给参与劫辎重车的百姓每人分了一袋粮食,如今两排粮食袋正摆在山洞阴凉处。
他的剑上还带着已经凝固的血迹,这种种线索指向了赵煊之前从未想过的可能:那些好汉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赵煊深吸口气:“为什么?是你们回来时分粮不均,所以起了杀心?”
赵煊想不到其他的理由和可能,为了生存人在某种情况是会同室操戈的。
男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似乎想不到自己居然藏的那么隐蔽还是被发现了:“大爷,小姐,饶了我吧。”
“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杀了同村那么多相识的乡亲?”赵煊继续问道。
“还不是因为昨晚去截鞑子兵的事!这要是被官府抓到那我全家都要遭殃倒霉!”
“那几个人里有胆小嘴巴不严的,为了他们不把义士带着粮食,支援叛军的消息传出去,我只能把他们灭口。”
最后一句他的语气铿锵有力,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豪义之事。
赵煊没想到鞑子兵残害百姓时麻木不仁,就连汉人自己残害起同胞时也是心狠手辣的。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对待敌人时唯唯诺诺不敢动手,对自己的同胞却那么残忍手起刀落丝毫不马虎呢?
赵煊不理解,她甚至不愿意再往下想去,她不想理解这种只敢对自己人残忍的“好汉”。
赵煊只是注视着这个人,将他的嘴脸记在心里,时刻惊醒自己不要变成像他这样的家伙。
“这样的人,一向是不少的。”陈友谅淡淡的说道,他对于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
赵煊突然想起了昨晚陈友谅和朱元璋的话,这两人一早便是知晓了后来会发生的事情。
赵煊突然觉得一股恶寒,能够洞悉察觉到这一点,说明在某方面来说这陈友谅和朱元璋有着相似的残忍。
赵煊甚至能从对方的注视中看到几分失望,那表情好像再说你也不过如此。
难不成“残忍”和“吃人”是这“乱世生存赛””中力量角逐者所必考的项目嘛?
赵煊不知道,但她不想成为这种人。
这世道的残忍之处在于许多人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步踩错很有可能就会被吃掉尸骨无存。
赵煊不害怕,因为她有很多试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