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由基站在窗边,按下了旁边上蹿下跳也想来听电话的二十四号。
“嗯。”高大的金发美女站到窗边,“那你要回来吗?”
[逃跑只是不输而已。]电话里那头的善子拒绝了她的提议,[……我想赢。]
那边的话音顿了一下,然后善子才补充道:[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和那个头顶缝合线的男人有勾连的是哪几个,他明显是知道我和那几个高层的交易,肯定是相关人员。]
“我这边是没有收到关于你殉职或者是出问题的类似情报,看来这风平浪静……”
[嗯,多半是被内鬼压下来了吧,我会找人打听一下的。]
“真的不要我出手吗?”
[现在就让你出手太浪费了。]善子拒绝,[而且总监部里面知道以前那件事的人还没清理完,会碍事的。]
[而且就算我假死,只要暴露了一点还活着的气息,那家伙肯定就会勾连内部的老橘子反过来成为我的敌人吧。]
“真是一天一个变化。”九十九多少有些气闷,“不过其实——”
而那头的善子已经转移了话题,明显不想听她的老生常谈:[不过,我从那个缝合线术师那边也搞到了一些情报。]
九十九由基站直了身体:“嗯,我在听。”
[对方的咒力量和精神明显要强过我,看取的效果很有限,不过多少还是看见了一些东西。]
思念和情感。
虽然说法有些文绉绉的,但要用常理来理解的话,就是一个人最深刻的记忆、内心里面认为最重要的、也是最本能的信息。
对生活顺遂的人来说大概就是那种会让你深夜三点睡不着觉突然惊醒,回忆起自己中学时期在最喜欢的人面前丢脸的失眠画面。
或者就是最痛苦的回忆吧。
但这个男人和别的人不太一样——即便是一瞥也能感觉到他的记忆量大得要命,层层叠叠不同的画面里,能分清楚的只有两个。
[他的术式似乎是将脑袋塞到别人的身体里面,你听说过类似的家伙吗?]
还有另外一个画面。
[还有一个是地上的裂缝放光的画面,很难形容,看上去有点像是什么咒术或者是别的特殊力量才能看见的场面。]
九十九对她说的这两件事都没什么印象,因而只能摇摇头:“我会帮你打听,但最好别抱太大期待。”这么说着她有些犹豫,“天元要是醒着的话倒是有可能会知道……”
然后她听见了那头善子不快地咂嘴声。
“你这家伙讨厌的东西也太多了吧,你的人生信条就是挑食吗?”
[被挑食的是我这边才对。]说是是徒弟但更像是妹妹的家伙回嘴,[都是世界的错。]
“不过……”九十九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那边竖起耳朵的二十四号,干脆把她提溜起来,丢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她单手抵着门,“你该不会是想背除束缚吧?”
那边没有回答,但因为束缚的存在,这种沉默反而变成了默认。
知道劝不了人,金发美女叹了口气:“……违背以天为中间人的束缚可是会倒大霉的噢?”
[那个诅咒师似乎知道日上山和那边的事情。]
“但这也不值得……”
[幸死了。]
这下九十九由基也说不出话来了。
金发的特级又叹了口气。
“别把因果律的霉运带到我身上来啊。”她低声抱怨,“知道了,会给你看好的。我们两个到底谁是师傅啊?撑不下去就……”
[我不会崩溃的。]
想也知道劝不动这个妹妹,九十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二十四号想好名字了噢。”
“嗯,就是昨天的事情,已经登记好了。”
女性特级打开了之前关上的门,门后面是双手抱胸的小女孩,只是这次——她的头发比之前整洁了不少,两个麻花辫整整齐齐的搭在肩头,蓝色的发带也系得漂漂亮亮的。
这会儿小女孩正一脸不快地撇着脸,看上去被隔开的不快半小时内是没法消失了。
而九十九由基撑着门框:“我有前段时间她变成小笨蛋的视频,要发给你吗?”
位置较低的小笨蛋哪里受得了这个,抓住女性特级的裤子就想要抢手机,但每次爬到半路就会被九十九抖下来。
“师匠太过分了,我只是记忆混乱而已!”论体术绝对她当然不是九十九的对手,所以她只是巴着裤子,垫脚以超大音量对着手机大喊。
“姐姐!我现在是理子噢!”
她不打算逃。
现在摆在黑球面前的问题非常现实——束缚。
通报和由总监部获取夏油尸体这点……勉强算是擦边通过吧。
但。
‘在全体总监部的‘亲眼’目视下完成术式开示和召唤。’
束缚中的全体总监部和亲眼完全把逃跑的路给堵死了。
虽然咒术界有把管理层的非御三家称为总监部的习惯,但是在咒术界,全体总监部其实是由御三家代表、总监会、东京京都术师据点最高管理,也就是校长、还有薨星宫代表共40席构成的咒术监管会[1]。
每周例会只会有总监会和几个御三家的固定代表出席。
而上次全体到场据说是好几年前五条悟闹着要当老师那时候的事情。
也就是说。
没有总监部目视的召唤就是违背束缚,而只要有哪怕一个不出席,就不是全体,契约也会失败。
……这不是确信我跑不了吗。
而只要她偷藏被发现……
果然会变成叛逃吧,到时候集齐全员的机会更少。
确实,违背束缚的可怕之处在于——你不知道天的惩罚会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间降下,对于术师来说,这可能比死还可怕吧。
这么想着,辅助监督从路边早就长出枯草的花盆里挖出钥匙:“总之死不了就行。”
善子用钥匙开了门。
这是她以前住过的屋子,放了一年多的地方全是灰尘,善子用手在脸前扇了扇,到库房确认了一遍东西没丢就回到了客厅,她把落地镜上的挡灰布扯了下来。
然后善子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镜子前。
在违背束缚之前,自己仍有几件事情要做——而这可不能被那之后的束缚惩罚给干预了。
首先是确定一个人的立场。
她打了个电话给乐岩寺校长,因为是陌生的号码,那头起先并没有接起,但辅助监督很有耐心——她换号拨打了乐岩寺办公室的号码,就这样反复拉扯了几遍之后,即便是乐岩寺这个老古板也不得不接起了电话。
“……你打错了。”老头子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黑球打了个招呼:“校长,我是黑沼。”
“你跑哪里去了?昨天过去接应的窗根本没有看到你说的夏油杰尸……”
乐岩寺没有反应——于是这下善子也能确定了。
“乐岩寺校长,他们没跟您报告吗?”她开门见山,“我死了。”
她看向了镜中的黄昏与式神:“是个不认识的诅咒师,还和咒灵勾连在一起了……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把夏油杰的尸体弄走了吧。”
“留言?”
“……是本人,不过说来话长,您真的想听我在这里进行术式开示吗?”
而那边的乐岩寺校长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怕我就是内鬼吗?”
“所以才打电话来确认的啊。”黑球在这头点了点头,“不过现在看来,和那个诅咒师勾连的应该不是您。”
不然他应该对善子的‘存活’有反应的。
“而且当了您几年的学生,我自觉自己还是对您有些许的了解——您只是迂腐,又不是蠢。”善子完全放弃了言语中的顾忌。
——虽然那种对大义毫无用处的自我感动,不分主次的盲目努力,对牺牲他人的擅自美化和自命不凡我是很讨厌没错啦。
她这会儿说话算得上肆无忌惮:“不过您是真心希望可以拯救天元……大人,对吧?”
短暂的沉默。
然后乐岩寺先开了口,他似乎拄着拐杖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汇报情况,黑沼。”他的话音顿了顿,“还有,注意你和师长说话的态度。”
灵媒盘腿坐在了椅子上:“校长,我也很难受啊,您就不能忍耐一下吗?”她没大没小地说。
“……”那头传来了拐杖的折损声。
“诅咒师夺走了夏油杰的尸体。”汇报从这开始。
——这无疑这就是那个诅咒师最重要的目的。
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