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莫德在池与非面前站定,而后,朝着池与非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整只虫都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池与非被雌虫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站起身,伸手去扶阿斯莫德。

没想到对方的身形看上去纤薄,肌肉却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量,池与非只觉得自己一手握住了两根铁棍,怎么拽都拽不动。

池与非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你在干什么?赶紧起来,你身上还有伤。”

下跪的动作牵扯到了旧伤口,细密的血珠从阿斯莫德的后背渗出来,在刚换的干净衣服上开出一朵朵血色小花。

“我不明白,雄主。”阿斯莫德恍若未闻,他冷静地开口道,“如果您想到了什么全新的游戏方式,大可以直接告诉我。”

……而不是在这里和他玩文字游戏。

如果雄虫的目的是侮辱、折磨,或是欣赏他的痛苦,品味他的茫然以及证明自己对雌君无可置疑的掌控权——

毫无疑问,很成功,对方确实做到了。

见池与非不说话,阿斯莫德顿了顿,朝身后的侍者道:“请帮我拿一套惩戒用具来。”

侍者点点头,拿来一整套完整的惩戒用具,依次放置在桌子上。

惩戒用具,顾名思义,就是雄虫用来惩罚不听话雌虫的道具,使他们服从。

完整的一套惩戒用具,包括电烙铁、倒刺鞭、以及一把可以剪断虫翼的长剪刀。

“您希望用什么方式惩罚我?”

池与非柔声道:“……等等,阿斯莫德。你先把东西放下,把精神力抑制项圈解开,愈合伤口,可以吗?”

阿斯莫德恍若未闻,他将电烙铁加热,沉声道:“还是说……您现在转变口味,更希望我自己动手?如果这是您所希望的话……”

他举起烧得通红的电烙铁,手腕一折,就要往自己身上烫去!

池与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撼得说不出话,他本想一点一点慢慢劝阿斯莫德放下手中的戒具,谁知对方横了心地要往自己身上烫!

池与非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拦,不料被电烙铁燎到手腕,一阵撕裂的疼痛感传来,他甚至能闻到皮肉上传来的焦糊香味。

……太疼了,太他妈疼了。

阿斯莫德之前,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阿斯莫德面上一白。

原本因为愤怒而汹涌的心情,在看见雄主受伤后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烫伤雄君,这可不是一般的小惩小戒能了了的。

最严重的,他们将会被投入军部大牢,终身剥夺公民权,然后被流放至边境。

……他的雄主竟然厌恶他至此。

不惜自伤,也要将他流放。

池与非“嘶”了一声,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在阿斯莫德的眼中,年轻的雄子双颊憋得通红,一头漂亮的银发被汗濡得湿透,但偏偏还要抬起头,强硬地直视进他的眼睛。

他被那双猩红色的眸子震慑住了,头一次觉得那双眸子里还有除了施虐欲以外的其他东西。

几滴晶莹的泪水挂在雄虫纤长的眼睫上,要坠不坠地颤抖着。

池与非忍着剧痛,让屋子里的其他雌虫都离开,顺便再把一桌子的惩戒用具都收走。

没有鞭刑、没有烙铁、没有打骂。

阿斯莫德看着侍者将屋子里的所有戒具都收走,心里难得地升起了一点茫然的情绪。

池与非坐着,而阿斯莫德跪着。

银发红眸的雄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自己的雌君。

这只年轻雄虫的一举一动在从前都很好解读,然而阿斯莫德发现,自己开始看不透他了。

像是一本熟悉的书,但更换了内容,从书封到末页都是崭新的文字。

或者说,他熟悉这本书上的每一个字,如同他熟悉雄虫的所有肢体动作,但它们连在一起时便成了天书。

陌生代表着无法预测,无法预测的通常都是危险的。

阿斯莫德为这种陌生感到颤栗。

他垂头跪着,露出后颈部银白色的虫纹,预备迎接属于他的宣判。

而后,他听见池与非说:“阿斯莫德,我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