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帘的一片漆黑中，方瑜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手指抠着衣服的胸口处，发出无声的哭吼。

05

那天之后黎宸就再也没有见过方瑜。

学生会来球场边拍照记录的人换了。而方瑜也再也没有从球场附近路过过。

留意这件事的人不只是他，有一次他结束训练在场边收拾东西，就听到一年级的也在讨论。"真的最近都看不到方瑜从这走了，这样想想以前出现的确实勤快。"

"嗨，也不能这么说，从4号楼出来会宿舍可不就要从这走吗?他最近肯定是自己绕路了。"“对哦，我就说上次下课他干嘛一个人从北楼梯下去。”

"诶……"

其中一个察觉到黎宸的目光，猛一拍身边人，两个学弟尴尬笑笑，飞速的背着包跑了。

“嘶。”有人在身后咂舌了一声，黎宸一转头，是球队四年级的队长。“那个方瑜的事吧。”学长挠挠头发，"他有联系你吗?解释一下什么的?"黎宸思索了两秒：“我没有他联系方式。”他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学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下的所有传言或许都是误会。

谁他妈想勾搭人却连个微信都没有啊?

他有些尴尬的看着黎宸：“那你自己，是个啥想法啊?”黎宸轻轻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解："他喜欢我吗?"学长：“大概是

?”暗恋你的人可多了去了好吧。黎宸低下头去，他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

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方瑜崩溃了一天，就不得不收拾起来重新振作。理由无他，他们本学期最严格的老师的作业就要截止了。

作业要求是：单人或者两到三人为一个小组，自行编写一个小品剧本，自行录制之后提交视频文件。

但班里看起来没有人愿意和他组队。仿佛所有人都默认他下一秒就会进组某个大投资电影，从此再也不回来上课一般。

室友倒是和他提出了：“他们组其实还能加个人的。”但方瑜自己拒绝了。

从小到大每次遇到这种事都会生出没来由的骨气，明明人家是真的好意，却自己总是忍不住转身逃开。

最后他自己一个人一组，磨了个剧本出来，自己一个人录制。

之前类似的作业他都会去借用学生会的相机设备，学长们也都有经验，签个单子都能外借。但现在，方瑜说什么也没脸面去借了。

他找了个周末，大晚上十点多摸进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啪”一下打开空教室的灯，准备自己给自己录作业。

整个环境太安静了，走廊上都黑漆漆的。方瑜挪动桌椅的声音都显得刺耳。

他默默的布置道具，而他每动作几下，都会下意识的定在原地，呆呆的愣一会。过了几秒，或者十几秒，再自己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般的继续干活。

他架好手机，先录制了一次。

方瑜本身并不擅长写本，最近的心态又乱成一团，吃饭睡觉都不太安稳。刚才演的那一遍，他自己写的台词都要打磕巴，更别提其他的演绎技巧了。

他自己硬着头皮演完的，盯着手机背面镜头，都不愿意去按结束键。

委屈的想哭，可他白天大多都哭不出来。只有夜里做梦的时候，崩溃才会在某一个半梦半醒的瞬间击垮他。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极没有形象的把头埋进双腿和手臂的保护之中，紧闭着眼，在一片黑暗里当蛇鸟，

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

方瑜猛的抬起头，背后一阵冷汗躺下来，他定定地望向教师门外，此刻走廊上还是一片黑漆漆的。

那个声音还在，听不清是说话还是别的什么。

方瑜整个人都缩了起来，这一次是纯害怕。

这个点了，谁还在教学楼里啊?!

他翻身站起来，蹑手蹑脚的到了门边，扒着教师门框往外看。在他的头顶的这个感应灯亮起了，照亮这边一小块，他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看去，漆黑，无人。

那个声音好像没有。

是不是学校里的猫溜达进来了?方瑜安慰自己，毕竟猫猫们经常来各个教室里串门讨食。

他正准备会去教室。突然，楼梯口上方的那盏感应灯突然亮了，冷白色的光随即在楼梯转角的墙面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扭曲的人影。

"啊——!"方瑜惨叫一声，腿一软，被门框一绊，直接从教室跪到了走廊上。他的惨叫声喊醒了整个一层楼的声控灯。

楼梯口的那个人影晃了一下，然后一个人从墙后面走了出来。他逆光站着，看不清脸。方瑜哆哆嗦嗦的开口：“别吓我对不起我错了我这就走求你了……”

“方瑜?”

方瑜一抬头，那人影往前走了几步，竟然是黎宸。一时间很难抉择这人和鬼哪个更可怕。

黎宸先是听到惨叫，然后一看方瑜还跪在地上。他心下猛地一惊，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抬手要去扶他：“你怎么了?”

"没有!学长对不起!"方瑜一看他伸手，突然应激似的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了。“我我我，我进去了……"

黎宸突然觉得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方瑜了。

哪怕他们之前并没有经常见面的习惯。

“你在做什么?”黎宸跟进了教师里。方瑜一回头，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我就是，拍作业。学长你是……这么晚了，我……"

他想问的是“你在这里做什么”,但随即又自觉这样的追问显得冒犯。他把头深深低下去，把视线移开，深吸着气压抑心底翻涌的情绪。

他不知所措极了。

黎宸看着他，突然觉得方瑜好像是又瘦了一些。

“我吓到你了吗?”他缓声解释，“我在打电话，教学楼的高层我以为没有人。”“嗯。”方瑜还是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