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在她心头萦绕而起,她皱眉询问:“不是有别的办法为婴儿解毒吗,为什么要用最残忍的一种?”
巫师的声线没有多少起伏:“这样做一劳永逸,我们拉姆家族一贯如此。”
……还真是属于既得利益者的轻蔑和傲慢啊。
埋葬婴儿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样能够永除后患?
纳芙此刻一阵怒火自心头燃起,她讨厌如此不拿别人性命当回事的人,就像当初自己那么轻易地就被祭祀一般。
这些争权夺利者,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哪怕一个女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单纯的毒物!
她被这些人气住了,刹那之间,仿佛无师自通般,脑海中毒库的一角得以解锁。
纳芙伸出手臂,轻轻以手触碰皮肤上那处还不完整的图腾。
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被灌注向指尖,由于力道太强,她感到头脑被热血猛地上冲,眼前黑了一下。
睫羽轻轻颤动,视线恢复如常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成为了毒蝎子的尾尖。
黝黑的色泽,左右摆动着,让人望而生畏。
巫师见到纳芙指尖突兀出现的蝎尾,惊诧之余,试图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以作制约使用。可来自蛊毒之神本体力量的毒蝎,又怎么会被轻易控制?
因此,当巫师将一枚金丸掏出来时,并没有成功阻止蝎尾的攻击。
纳芙轻轻驱动着手指变为的蝎尾,狠狠扎进了巫师胳臂!
即便是毒针陷入皮肉,刺痛搅动得他灵魂飞升,巫师仍然保持着既有的体面,咬牙硬挺,额头已经逼出汗来。
他抬起手臂轻擦了擦额头,娴熟地垫着手帕,去拔那根毒刺。
可毒刺扎得极深,即使努力去拔,也无济于事。
纳芙活动手腕,刚刚掉落的毒针竟然重新长了出来,再次摇曳在蝎尾端,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巫师震骇极了,蝎子毒针掉落后,就不会再有毒针存在了,更不会向壁虎那样断尾再长,可纳芙手腕上的这条蝎尾,又是怎么回事?
他退后几步,对于现在的情况有些难以招架,忍耐了一会儿疼痛,挥一挥手,对两旁的卫兵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这女人抓起来!”
卫兵没有动弹,其中首领犹疑了一会儿,开口询问:“这是巫师您的主张,还是迪尔哈鲁大人向您吩咐的?”
巫师闭了下眼睛,显然有些无奈:“怎么,是我的意思,就不能遵从吗?别忘记了,你们迪尔哈鲁大人,也奉我为座上宾,之前我的话,就等同于他的命令。”
卫兵听了这话,再度后退几步:“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按兵不动了。”
连用钱养着他们的迪尔哈鲁都受了重伤,很可能无法医治而死亡,那么,一个小小的巫师,就更不能被他们忌惮了。
更何况,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巫师,现在连一颗小小的毒针都拔不出来。
他的能力并不如此前吹嘘得那般厉害。
纳芙没有和他们废话,眼见卫兵根本不敢动自己,巫师又在和毒针搏斗,无力去管拉姆家的事,索性抬步进了宫殿,从偏殿抱出了那名女婴。
女婴眼睛恢复了原有的清明模样,看起来软萌无害,但纳芙知道,她危险系数仍然极高。
她的鲜血还没有被清理,当火焰熄灭,眼睛红色褪去,就能够以假乱真,冒充拉姆家真正的女儿。
拉莫蜥蜴看到女儿被救了出来,当场泪水纵横,跟在纳芙身后,她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
纳芙是他和女儿的救命恩人。
该去哪里呢?其实纳芙也不知道,她想了想,现在应该就是自己应付不了的场面了。
第一次当神明的她没有经验,更何况,说起来,自己还只是个半神……啊,或者连一半都算不上。
那么,就只有去找神之使者,问问他该怎么办。
.
赫尔墨斯在河畔等待了很久,终于见到了纳芙的出现。他目光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随后隐了回去,恢复冷静的模样。
“这个女婴中了蛊毒,我们该如何将她恢复从前?”
赫尔墨斯有了用武之地,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尽量从容地说道:“神主大人,何不试试将婴儿浸入水中?”
“这只是一条普通的河流,如果它这么厉害的话,怎么又会被献祭死去那么多人呢?”
“那是因为神主大人您并未出现。”
“出现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条河流,现在成了孕育神明的本源力量,这力量来自于您,神主大人。也可以这么说,您最早觉醒的神明力量,是河神。”
“什么?河神不是假的吗?那不是神龟……”
“没错,这也是我刚刚才发现的,河神之前是谣传没错,但现在,您具有了河神的力量,这是一个比祭祀与蛊毒之神凯布利更为成熟的存在。相比河神,凯布利只算得上是一个婴儿,祂还需要成长,但河神,已经能够将我的亿万年枯干枝叶浇灌到开花,并令我变回人形,这种力量强大如斯,让我感到意外。”
纳芙沉默片刻,没想到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河神,但她总觉得有哪里还没搞清楚。
比如,这种力量真的是来自自己吗?她是承纳一切的本源,还是说,是河流给予了自己这种力量。
同样的,她认为赫尔墨斯也不是特别清楚。
毕竟作为第一次侍奉神主使者,一切尚且来自于他的推理和猜测。
但是纳芙可以确定的是,女婴可能真的能从原河中有所受益,赫尔墨斯的建议可以一试。
毕竟她确实经历了自己没在河流中死亡,而又将灵魂寄存于树枝的神之使者复活,她认为这条原河或许也能够祛除毒素。
纳芙抱紧了女婴,在毒蜥蜴的期待下,将婴儿放入河中。
这条河似乎有感应似的,即便女婴身下没有任何木筏之类的东西支撑,却可以让她安然地漂浮在水面上而不掉下去。
在纳芙控制下,清澈的水花轻轻拂山上女婴的手臂、身体,抚摸着她的脸颊。
女婴并没有感到被沁入水中的痛苦,反而有一种是在母胎羊水中的自如,她划动着手脚,在水里伸展开。
不知是不是被原河的力量唤醒,她的瞳孔重又变得鲜红,像当初燃烧的火焰烤灼着自己的身体。她拼命地扭动起来,小小的眉头皱紧,似乎在奋力地抗争什么。
纳芙和神之使者对视一眼,猜测这应该是河流在帮助清洗女婴体内的毒物。
可解蛊的方式非常复杂,利用这样的河水,真的可以解开蛊毒吗?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所有其余复杂炼成的蛊毒,都能经由在河水中洗礼而得到净化?
纳芙对此不敢确定,但她如今看到的是,女婴的瞳孔渐渐变得清明,她的面容也平和起来,唇角甚至扬起了微笑。
直到一刻钟后,女婴眼眸红色的颜色彻底消失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向纳芙,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要纳芙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