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姚醒来时,嘴中干涸不已,带动着身体如同皲裂的大地一般,干硬得无法动弹半分。直到泪水自脸颊滑落至嘴角,那股咸涩如落入地缝的第一滴水一般,涌入她的味蕾之中,她的身体才动了动。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茫然道:“木兰怎会是这样的结局?明明,她只要能活下去,便一定会造就光辉灿烂的一生,史书上会留下这位数学家的名字。她不会如现在这样,在烈日之下,籍籍无名地死去。”

女娲叹道:“人只要活着,便有无限的可能。一旦生命被剥夺,所有可能都会被掐灭了。只是,如果真如你所说,木兰能够继续活下去,她便真的不再会经历困苦,能够造就圆满人生了吗?”

姜姚想了想:“她有可能死在日本军的屠杀轰炸中,有可能在恶劣的医疗条件下染病,也有可能在饥荒或浩劫中死去。近代太过动荡,人若想安然一世,并不容易。”

女娲道:“所有人类都在承受着动荡与混乱之时,女性还要多承担一层无法离身的枷锁。这样的枷锁,杀死了木兰,一定也杀死过像她一般千千万万的女性。”

姜姚心中悲切不已:“将一个个杰出的女性绞杀之后,人们还会反过来嘲弄女性当中的有成之人不如男性多。无人知晓木兰所思,她就这样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再也无处寻觅。”

姜姚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最后,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有泪水淌了满脸。

女娲轻轻拍了拍姜姚:“或许,时代更迭之后,不会再有这样难过的事情发生了。与其让悲伤占据自己的身体,不如,我们前往下一个时代吧?”

“好。”姜姚含泪道。

这次,迎接姜姚的,是一声声脆亮的哭声。这次,直播重新从婴儿时期开始了。

从女婴的视角,姜姚看到是暗沉的光线,破旧的房间,塌了半面的墙壁。这位女婴的生存环境,比之前直播的几位要差得多。

女婴的母亲正躺在血与汗中,喘着粗气,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棚顶。除了正在她腿间哭喊踢蹬的婴儿,她的身旁并没有第二个人。

【“父亲和其他家属呢?让产妇与婴儿自己在家,她们会有性命危险的。”姜姚急道。

女娲眉头紧锁:“这个母亲的情况,似乎有些异常。”】

就在此时,房门有了些动静,一个肤色黝黑,满脸皱纹的老农夫紧张地从屋外跑进来。

看来,是女婴的爷爷或者姥爷来了。姜姚正准备松口气,却见躺在床上的母亲身体抽搐了几下,迅速起身,将婴儿抱了起来,紧紧地捂在怀里。

母亲抱得实在太紧,女婴的口鼻全埋在了她的皮肤中。空气正一点点被夺走,窒息感铺天盖地涌来,仿佛立即就要将姜姚推回虚空之境中。

“疯婆娘,松手!”

农夫一把将女婴从母亲怀中夺了出来,把她推倒回血红的被褥中。

“女,女,留!”母亲张口,费劲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姜姚这才发现,这位母亲神智似乎有些问题。

农夫坐在炕边,提起女婴,检查了一下身体,神情凝滞,陷入了沉默。

母亲仍旧喃喃地重复着一个字:“留,留,留……”

农夫将女婴放下,点起旱烟,抽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最近没有人家配骨,以后,就叫她叫盼儿吧。”

姜姚这才明白过来,这个老到看起来能当母亲的父亲的男人,却是女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