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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迪恩没追上来。”我一边后怕地想,一边用手背抹去嘴角的唾液。但下一刻,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一时间惊讶得无法动弹。

周围的石灯笼不知何时都已亮了起来。天色比我昏睡过去前要亮一些,但却起了雾,使得石灯笼里的光看上去如同鬼火一般。

如果我还需要任何激励自己站起来的原因,这就是了。

我跪坐起来,然后决定在继续逃亡之前先把手上的绳子解开。我低下头咬着绳结又拉又扯。

迪恩捆得很紧,我几乎都要以为这东西得拿刀子才能弄开。但终于,绳结松动了。我用隐隐作痛的牙死死咬住松动的那段绳索,然后用力一拽,终于把绳索解开了。

我扭着手腕把绳子褪下来,手腕已经给磨得又红又肿。恨恨地,我抓着绳子的一头用力扔了出去。然而那绳子却没被扔出去多远,也没有掉在地上。

它悬在了半空,仿佛挂在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上似的。

这一幕叫我我不由得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悬空的绳子,心想:这鬼地方净是些非常规现象,连重力都……

我的手抓到了绳子,但也碰到了别的什么。某种毛毛的、扎扎的东西,还有呼哧呼哧的冷气喷在手背上,带着难闻的气味。

如果不是太过不可思议,我会说自己碰到的是某种活着的东西,某种长毛的冷血动物。只是那不合逻辑,因为我还没见过冷血动物长毛,它们通常都覆盖着湿漉漉的鳞片,像蛇。

可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合过逻辑?

缓缓地,我收回手,眼睛睁得大大的。动物毛发那种粗而硬的触感仍然残留在指尖。此外,我的耳朵还捕捉到了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小声音。

草地上的枯叶被踩碎时的沙沙声。气流划过喉咙的呼呼声。

空气中有股硫磺的臭味。

之后,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同时发生的:一声犬吠从我面前极近的地方响起,像是声波炸弹在脚边爆炸了似的。当冰冷恶臭的口气扑面而来时,我明明心里已经有所预料,却还是惊恐得无法动弹。

如果不是有人一把拉住我的衣领猛地往后拖去,那代表着牙齿咬合的“咔嗤”一声没准就会是我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声响。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在我耳朵后方炸开,引起一阵剧烈的耳鸣和头晕。迪恩几乎是把我扔到了地上,然后冲着我面前的空气连开数枪。直到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停下,我才发现他拿的竟然是一把bb枪。

但不知怎的,bb枪子弹竟然管用了,因为尖锐的哀嚎声伴随着液体喷溅的声音不断拉开距离,像是那东西呜咽着踉跄后退。

“站起来。”迪恩头也不回地对我说道,声音冷峻,“我们……”

话未说完,他猛地往树的方向一歪,仿佛打算用肩膀把这棵树撞到似的。我手脚并用往后腿的时候,他靠着树倒了下去,胳膊一甩,那把枪直接飞了出去。

狗叫声异常凶恶,但迪恩仍可勉力支持。他用手撑住了什么,接着痛得吼了出来,我看到他右臂上的衣服顿时成了染血的破布。但他那只手上拿着的匕首却没掉,而是恶狠狠朝着空气捅了下去……

我连滚带爬,终于摸到了草丛中的枪筒,因为刚开过火,枪筒仍旧微微发烫。也许这根本不是bb枪,也许这本来是bb枪,但随着世界规则的改变,这把枪也变了。

不管究竟怎样,我摸到了枪,然后把枪捡了起来。迪恩“嗤啦”一声在那看不见的畜生身上划出一道口子的时候,我站了起来,枪柄抵着肩窝,枪口稳稳对着迪恩。

他从头到脚都被那畜牲的血淋了一身,正嘟哝着把尸体从身上推开。

“别动!”我喝道,“枪在我手里了!”这糟糕的台词让我忍不住咬住自己的舌头。枪在我手里了?这算哪门子的威胁,连玩枪战的小学生都能想出更漂亮的话来。

迪恩抬头望向我,石灯笼的火光飘摇不定,把他满脸的血映得发黑。

“妈的,”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悬在扳机上方的食指微微抽搐着。“是你先翻脸不认人的。”我说道,“别倒打一耙。”

“转身看看你周围。”迪恩脸色阴沉,“现在不是窝里横的时候,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他说的不是假话。一转身,我就看到一个石灯笼被撞了一下,缓缓歪倒在地上,火光“噗嗤”一下熄灭了。

“还有……”我说着,然后手里蓦地一空——枪上的凸起一下划破手掌,火辣辣的疼。但这些都比不上迪恩夺过枪之后照我脑袋上来的那一下。

“咚!”

我一定是失去了几秒钟的意识,bb枪清脆的枪声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不断冲击着耳膜,还有狗叫。

令人毛骨悚然的狗叫。

我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火。火苗不算大,但已经烧了起来。那是接连倒下的石灯笼在枯草上引燃的火。

“迪恩……”我一边爬起来,一边感到热乎乎的血流过脸颊,“迪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