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行为放在尊师贵道的汉朝,便再合适不过。任谁也不会觉得卢植失礼或不逊。
双方叙礼之后,便各自落座。
卢植刚要开口解释今日缺席的缘由,那厢的刘晞便已然带着笑意开口,道:“太傅来得正巧。学生今日读书时,多有不解之处,可否请您解惑?”
——不但没有显露出半点不满之意,反而还不着痕迹地为人解围。
饶是老练如卢子干,也不免为刘晞的体贴而心折。
紧缩的眉头稍稍舒展,卢植缓缓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的孩子身上,这才发现赤红的大氅下面是窄袖的胡服,腰间还带着一把素朴的佩剑。
卢植无声叹息——眼前这个年幼的孩子,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意外。
执教几个月以来,他自然知道公主在随他读书之余,正跟着虎贲中郎将王越学习剑法。
但他着实没想到,像如今这般的数九寒天,刘晞竟也勤连不辍,毫无懈怠之意。便是那些自诩志士的士人,也少有这般毅力……
“传曰:赵穿攻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山而复。为何史书却称赵盾弑其君?”
直到刘晞的声音将传入耳边,卢植方才拉回思绪,道:
“一来,赵盾返晋之后,非但不见讨贼之举,反而派弑君者迎立新君,其中多有蹊跷;二来,赵盾既是赵氏宗主,又是晋国正卿,可谓权倾一时……”
卢植并未多言。
他的这位学生聪颖异常,向来是一点就通,从不需人赘言。况且,依卢植来看,这多半只是对方一个善意的借口。
大致解释了几句,他便也不再逗留,起身告辞。
为表尊敬,刘晞亲身相送,直到将人送出前殿。然而,还没等她回到殿中,一份奏章就赫然呈在了她面前。
“当是卢太傅不慎落下了。”近侍丁肃这样解释道。
刘晞挑眉接过。
任用贤良、赦免党锢、不再敛财、崇尚廉洁……她略略翻看后,便迅速地抓住了这奏章的意旨。
——这是一份绝不会为刘宏所采纳的建议。
也难怪卢植眉宇间隐隐有郁色了。
“太傅当未行远,便劳你将此物归原主吧。”刘晞淡淡吩咐道。
风似乎又大了些,其间还夹杂着阵阵幽香。不如兰花清冽,也没有月桂的清新,但却极为悠远,似乎还带着缥缈的冷。
是别具神韵的梅香。
刘晞这才注意到园中迎风盛开的寒梅。她踮起脚尖,轻轻吸了口气,然后绽出一个如梅花香气一般清浅的笑容。
“等等。”她突然出声,温和地喊住即将奉命离开的丁肃。
……
短短半个时辰,宫中小径的风景自是没什么变化——但卢植偏就觉得沿途的景色比来时明媚了几分,仿佛那恼人的寒风也变得珊珊可爱。
他揣着章台殿出品的手炉,悠悠然地踱着步子往外走。
“太傅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