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棱

“如今我方兵少,不可硬碰硬,为今之计,只有智取。”

“留守有什么法子?”王威攥紧缰绳,喉结上下滚动,一点也没被李渊的话安慰到。

“我领百骑精兵左右列队,是为小阵。”

“王公领羸兵居中,辎重继后,多张幡帜,辅以旌旗鼓角,是为大阵。”

“如此一来,贼子必定以为我在大阵。”

“等贼子见到辎重哄抢之际,我再领兵杀出,必能大破贼阵。”

王威脸色煞白,想说些什么,可惜哆哆嗦嗦,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王公这是想违抗军令,乱我军心?”

“王公可知,此罪当斩?”

这当然是吓唬他的,李渊目前还不打算打草惊蛇。

至于为何敢这么冒险,那是因为他昨日便收到了消息。

李世民及其大军,已然抵达雀鼠谷附近,只要拖到李世民率兵前来,则困局即解。

至于这一切,又为何要对王威提起?

李渊本就不喜此人监视,有机会出一口恶气,何乐而不为。

甄翟儿大军逐渐迫近,见王威依旧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李渊不耐烦一挥手,自顾自安排起来。

哪还有时间浪费,真的想死不成吗?

一切恰如李渊所料,等甄翟儿率精锐逼近大阵,发觉不对中计时,已经晚了。

他手底下这批人多是农民出生,见着无人看守的辎重,早就将军纪抛之脑后,一个个不顾危险,下马抢夺。

正是突袭的好机会。

李渊身形一动,大呼向前,领着身后的几百骑兵左突右冲,引弓而射。

敌军顿时大乱,人人抱头鼠窜,又不肯丢掉抢到的东西,只顾一味往后跑,一时间挤做一团,山谷狭窄,反倒逼得李渊等人寸步难行。

更为糟糕的是,王威居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普通兵卒本就惶恐,也分不清官职,这会见到位同主帅的人堕马,顿时士气大散。

反倒是甄翟儿咬牙狠心,带着亲信将逃兵通通斩首,以雷霆手段威慑众人。

一个已经半崩溃的队伍,居然奇迹般逐渐收拢,大有重新列阵之态。

局势一瞬倒转。

就在这危急时刻,马蹄声由远及近,振踏得地面上的碎石不住滚动,卷起一阵烟尘。

李世民与杜怀信身着黑甲,各领三百骑兵飞驰而来,如同一股旋风席卷战场。

李世民动作快如闪电,三箭连发,箭箭直中敌人心窝,洞穿前后,如连珠串般带走六条人命。

杜怀信紧随其后,又是一箭,甄翟儿方的军旗竟拦腰折断,砸伤大片士兵。

眼见敌军再度溃散,李世民抓住机会,高声呵道:“随我上!”

随即突围而进,左右开弓,所向披靡,拔李渊于万众之中。

“阿耶莫怪,儿来晚一步。”

李世民亮着双眸子,面上沾有一道长长血痕,自鼻尖往斜下蔓延,星星点点的血渍溅落盔甲,竟平添了几分妖异。

但他没有时间擦拭,只是手上动作不停,眨眼又是一条人命:“步兵马上就到,介时里外夹击,必能大破敌阵!”

李渊一颗蹦跶在嗓子眼的心,瞬间就落了地,也不废话,带着对王威的愤怒一马当先,率兵冲阵。

这一战,李渊斩首两千,俘虏万余,是彻底打残了魏刀儿的一条腿。

甄翟儿收拢残兵败将,最终灰溜溜地跑回上党,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与此同时,与太原这边的振奋人心不同,边塞马邑,已然陷入了诡谲颓丧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