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他原定是先断叛军后路,待到西北重骑赶来,再去围杀。他们若是自乱阵脚,他倒是会更轻松些。
只是不知道谢岁现在藏在何处。本来原计划只是打个内应,传递一下消息,迷惑端王视听。裴珩其实没指望他干什么,能够保全自己,不被乱兵所伤就行了。
毕竟谢岁他行动不便,又柔柔弱弱,走不了多远就让人背,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他跑都跑不动,太容易受伤。
受伤了又要安慰,一安慰又会顺竿子往上爬。
裴珩叹息。
希望叶一纯能够争点气,把人看紧点。
谢岁躺在马车内,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快被摇匀。解药起了作用,他身上的麻木敢消退了许多,手也能动弹了。
另一侧的端王状况却不太好,直挺挺躺着,呼吸粗重,仿佛下一刻就要归西似的。谢岁安然躺平,静静等着时机。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让人一把掀开,一个侍卫急匆匆跪下,禀报道:“王爷,不好了,那群江湖杀手反了,余大人被刺死,洛将军重伤。”
端王:“………”
大概是刺激太大,他喷出一口血,抬起手指,“杀……杀!!”
“是!”侍卫扭头出去下令,着人追击丹宿。
谢岁静静躺着,在一侧劝慰道:“王爷莫要生气,怒急攻心不是个好事。不然想点开心的,马上就要回南疆,您也可以和王妃世子一家团聚。”
端王妃早亡,端王唯一的嫡子也在前几年病死了。现在端王府也就剩下几个小妾。端王一时拿不准谢岁是蠢还是在咒他,咳嗽了半晌,血喷的更高了。
大家都很忙,谢岁并不怎么想给他
”
端王:“………?”
吐血吐的半死不活的男人直接坐起来了!他捂住胸口,半张脸上是吐出来的血,双目通红,盯着门口的侍卫,恶狠狠道:“杀!杀!!违令者斩!叛乱者斩!再配不出来解药,医师也砍了!”
“混账!滚!”
车厢内有浓郁的血气,侍卫被端王的眼神吓住,瞬间低下头去,“是。”
车帘再一次落下,与车帘同时落下的,还有端王的身体。男人沉重的躯体倒在车厢内,有出气没进气。
谢岁在旁侧叹息,“端王殿下,何至于此,您如今身中剧毒,越是愤怒,越会让毒气攻心,死的越快。你要学学我,心平气和,您看,我休息休息都能动了。”
端王眼前一片昏沉,隐隐约约看见谢岁起身,少年半跪在旁侧,手里把玩着一把银亮的匕首。
端王:“………”他瞪着谢岁,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你?”他起身,张大了嘴就要喊人,谢岁悄无声息的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嘴,“嘘——”
端王:“呜呜——”
“王爷放心,您好心收留我,微臣绝对不让你受苦的。”谢岁悄声道。
端王双目充血,满眼惊恐。
“别挣扎,我的手受过伤,拿不稳刀,你越动,我捅的次数越多。”谢岁叹气,“爽快一点,一刀解决不好吗?”
端王:“……………”
谢岁一膝压在端王胸口,压制住对方颤动的身躯,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睛,将刀一把攘进去。血水从指缝涌出来,谢岁面无表情,将刀转了一圈,砍下了端王的脑袋。
狂奔的马车下,无人注意,血水从马车缝隙处漏下来,淅淅沥沥,淌了一路。
侍卫跟在旁侧御马,端王马车内只能听见碰碰,碰碰的声音,是人的身体在经过颠簸处时的撞击声。
到这时,军医总算将药量试出来,带着两壶药跑过来,“此为解药,先让谢大人试试。他若在一盏茶内无事,那就可喂王爷服下!”
侍卫小心翼翼接过药壶,抬手掀开车帘,“王爷,解药来了……”
侍卫瞳孔紧缩。
车帘一掀,血腥味扑面而来,幽暗的马车内,一具无头尸体盘腿坐着,蟒袍被血水浸透。尸体身后,红袍少年像是从血水中爬出来的恶鬼,眉眼微动,挑出一个嘲讽的眼波。他提着颗人头,坐在马车内的坐位上,一脚抵着端王的背心,不让他的尸体倒下。
夜色将退,雾气朦胧,谢岁对着那吓傻的侍卫嘲讽一笑,冷声道:“端王伏诛,缴械投降者,不杀。”
“刺客!有刺客!!”侍卫大喊,抽刀冲着
()谢岁刺来。
谢岁见状,猛起一脚,将端王的尸体直接踹下车去。侍卫被端王尸体一扑,让谢岁直接撞出马车,随后抢过缰绳,驱动马车,横冲直撞。
谁都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方才还半死不活的谢岁居然能杀了端王。
端王的手下已经全然乱了。
平清关外,三万大军群龙无首,乱成一团。南疆与端王手下率先打起来,裴珩领兵冲出来时,看见的就是一锅乱斗。
西北裴字旗高举,南横手持长枪,直接领着五千人冲杀入敌阵,宛若一把尖刀,直刺主军。
谢岁现在完全就是在乱跑。他驱着马车,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刀枪,要将他就地剁成肉泥。
好在林雁赶过来了,还有另外一个黑影子,长袖一挥,无数毒针抛洒,顿时倒了一地。两边照应之下,他东奔西跑,两眼一抹黑。反正就是提着端王的脑袋,边逃边喊,“端王伏诛,缴械投降者不杀!”
到处都是刀兵声,战马嘶鸣声,还有人死前的哀鸣。夜色将尽,月落星沉,四夜间浮动着一层厚重的雾气。谢岁的手指发麻,他指缝里都是粘腻的血迹,很脏很沉。
端王的脑袋像颗发霉的球,谢岁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身侧的追兵越来越少,最后骏马嘶鸣一声,被人砍断马蹄。
谢岁从马车上滚下去,端王的脑袋一下子滚远,看不见了。
一个兵士举着长刀砍来。谢岁放眼望去,沙场正中,身侧都是乱石堆,看不见武器。他就地一滚,躲过进攻,然而大概是他拉的仇恨太多,又有两人冲了过来。
谢岁爬起来转头就跑,可惜跑不快。沙尘飞扬,沉重的马蹄声几乎迎面撞来,随后一道浓墨似的黑影,从谢岁身前冲过,将追杀的一人刺死。
夜风激荡,长枪之上的旌旗卷动,群山之间,日光撬开一丝缝隙,照的一片如雪似的晨光,玄色旗帜上,缓缓浮现一个裴字。
裴珩单手执刀,砍杀掉追击谢岁的两人,俯身一勾,将谢岁一把提到马上。
甲胄冷硬,带着朝露的寒气,贴在脸上,有些硌人。
不过更硌人的是裴珩的声音。
“抱紧,不然掉下去我可是不接的。”!